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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找到痛苦邊緣的那種頻率,行軍鼓點一樣的頻率。 如此,才能上去。 俞漢廣手掌扣在耳邊,擋住幻聽的鑿冰聲:“因為知道后面沒有退路,必須孤注一擲,所以意志會更堅韌,注意力也會更集中。有句話雖然是片兒湯話,但無比正確:克服恐懼的最好辦法不是逃避,而是直面恐懼?!?/br> 油性筆還捏在手中,帶著他掌心的熱度,上面的標簽紙被汗水浸得略滑。 出海的想法,要是還在去年的未來創業城里,或者還在幾年前“預則立”的立項會上,以俞漢廣事無巨細的性子,是無論如何也要拿出一個完整妥帖的計劃方案,給眾位老板過目。 但他這次什么漂亮東西都沒準備。有的,只是這七年來的經驗,瞬間冒出的靈感。 以及手上這根油性筆。 夠了。 正如空手上冰——背包越輕,負擔越??;姿態雖不好看,但能爬得更高。 “準備工作應該做全。不說帶團隊,至少得秉持我們以往的多人負責制,至少有兩個人同時照看?!编u海遙仍是堅持己見。 俞漢廣聳聳肩,似是卸掉包袱:“老鄒,你知道什么是偵察兵嗎?” 話題突然被沒頭沒尾地轉移了,鄒海遙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張口結舌。 “老孟剛才說了,我們鼓勵創新多元。但往前探路不是大部隊的事,需要偵察兵?!庇釢h廣望著孟艾,“因為探路總會有人犧牲,如果大部隊踩雷,這才是真的GG?!?/br> 孟艾回以不放心的眼神:“至少應該找個業務熟手,和你一起?!?/br> 俞漢廣持續搖頭:“出海,和在國內做,從策略到執行,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邏輯。不說早先就開始準備的大廠了,就看北鯤,云平臺上的成績這么好,出海之后卻涼得要命?!?/br> “讓業務熟手去當偵察兵,一來不一定適應,二來,他萬一犧牲了,影響更大?!?/br> “我同意,讓漢廣一個人去?!壁w惠風道,“業務我了解得不多,但從風控的角度來說,愛夢現在應該盡量避免非戰斗性減員,避免無謂的犧牲?!?/br> 俞漢廣聞言,拔出油性筆筆帽,背過身去在百葉窗的【出?!慷值南路?,又添了一行—— 【Plan A】。 “好歹是個新項目,”他恢復了笑容,“得有個代號,老孟剛才問我,有沒有Plan B——” “有的,這個Plan B的代號,就叫Plan A?!?/br> 臺下瞬間sao|動,有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女孩試著問道:“A是Abroad的意思嗎?出海去國外……” 俞漢廣不大認得這位新來的同事,此刻又不方便問她姓甚名誰,便回答:“不是,A代表Alone?!?/br> 這個詞一出口,他心臟一緊,胸口像跑完三千米一樣酸澀難平,喉頭漫出了些腥甜。 心里的那個血窟窿,好像被急速地、血rou模糊地剝離了出去。只余一個黑洞洞的干涸傷口。不見悲哀和恐懼,只有絕望的平靜。 最深切的孤獨往往造就最絕望的平靜。 他好像終于在這一刻和自己和解,接受了獨自一人的現實。 而那些過往的回憶,就讓它們永生永世都沉于黑洞。 傷口,總會有一天結疤…… 的吧。 …… 宜州大學二食堂,靠近學校招待所和碩博宿舍,為了照顧上晚課做實驗的同學,同時也接待住宿的散客,因而是全校唯一一個營業到零點的食堂。 孟艾抽出餐桌上的劣質紙巾,擦了擦桌椅上濺著的油漬,方才落座。 他抬眼看墻壁上掛著的鐘,已近十點半。 食堂內只有零散幾個穿褲衩拖鞋的大男生,耷拉腦袋囫圇吸溜面條;面湯上雖然浮著厚厚的油花,還不如他們能炸出油的頭發亮。 一看就是剛與科研女神激情表白、又無情被拒后的模樣。 俞漢廣端了兩碗陽春面,小心翼翼地挪到餐桌旁,還是不可避免地撒了些沾著香菜碎的清湯出來。 他又在免費茶水處接了兩杯綠茶,看著這個在動蕩風雨中指揮著公司的老板兼師兄:“老孟,你最近煙抽得太兇了,還是戒了好。想抽的時候,就喝口茶壓一壓?!?/br> “你還管起我了,”碗里除了面、湯和香菜碎外再無其他,孟艾加了勺辣椒油進去,睨了他一眼,“你剛恢復,別再加班到這個點,然后拉著沒回家的師兄吃夜宵了。熬夜的毛病得改掉?!?/br> “一輩子的事情,不是熬幾個晚上就能想明白的?!?/br> 俞漢廣詫異半晌,自失地苦笑:“人都是這樣,不作就不會死,但不死就老想作?!?/br> 孟艾看著他,也微笑了下。 “嗐,說這些干嘛,”俞漢廣繼續道,“嘗嘗這個,最高級的食材往往只要用最簡單的烹飪方式,你鐵定沒吃過……” 他們這個時代的大學生,家底子大多不錯。二食堂的陽春素面三塊錢一碗,若非真的生活困難,抑或像他一樣腦回路清奇,不會有人好這口。 何況是大學就能從國外買車的孟艾。 “陽春面,我吃過的。過去讀書的時候,這里我也經常來?!泵习M力讓聲線平穩,以遮住略有遺憾的顫音。 彼時他和成璐偶爾在實驗室趕工,和科研女神親密約會后,小老板會帶他來這里,說是讓他換換口味,喝上一碗混著麥香的清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