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暢惜字如金，俞漢廣琢磨了半天才懂——就是一個真人實景版大富翁。

    有了周曉盛做幫手，連暢的腦洞在清奇之余，又添了不少神來之筆。下午吃飯時，除了力邀衛波參加外，他還打算和《99》溝通定制化的深度營銷合作。

    所謂深度，就是在“自主觀看廣告”之外，連暢希望《99》能夠單獨做幾個和新綜藝內容一致的游戲副本。如果后期資金和人手充足，他還希望能夠上線VR版節目。

    VR技術目前還只用于游戲界，這事如果被連暢辦成，在綜藝、甚至整個影視圈，都是史無前例。

    他佩服連暢的遠見和野心。

    “不過對我來說，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彼吭谛l波肩頭，故作戲謔地掰著指頭算，“搭進了一個我們的游戲，還搭進了一個你?！?/br>
    既然是全員素人，沒有明星的流量加持，對選角要求就十分嚴苛。

    連暢能看中衛波，并不令俞漢廣意外——男朋友智商顏值雙高，只是被代碼耽誤了當明星的腳步。

    “連暢和趙老師的這層關系，孟總會同意合作嗎？”衛波揉揉他的頭發。

    俞漢廣道：“完全資源置換，不涉及費用，老孟應該不會反對?！?/br>
    “在這個當口，把連暢拉來做個表率，告訴大家，咱們公司好著呢！既能穩定公司內部的軍心，甚至緩解合作伙伴們的怨言，又是肥水不流外人田?！?/br>
    他繼續道：“趙老師多精明呀！”

    衛波慢條斯理：“我們公司精明的人，很多?！?/br>
    俞漢廣明白他說的是誰，盯著腕間的智能手表感嘆：“我上午緊張得要死，特意把表調成了震動?！?/br>
    “人心隔肚皮，想想真的很險，其實老孟去年年初就注意到了錢的問題，嚴控預算，就這樣還是差點翻車。如果當初《滄海靈境》立項成功了；或者，如果石念三沒死；我猜，公司很快就該姓楊了?！?/br>
    “這就是你堅持要報警的原因？”衛波問。

    俞漢廣點頭。

    冥想室內的蠟燭似乎是檸檬香型，絲縷刺激的氣味讓俞漢廣皺眉：“其實我能理解老孟，一起打了這么多年的仗，猶豫也是正常。楊燁對游戲也是真的喜歡，在《99》被抄襲的時候，他出手幫過我們?！?/br>
    “但這種事情，緣跡不緣心，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原諒的余地?！?/br>
    他方才對孟艾說“不是每個人都值得原諒”，其實話沒說完——

    如果每個人都值得原諒，自己就不可饒恕。

    俞漢廣繼續道：“就像石念三出事時，我問過你他是自殺還是他殺，你還記得嗎？”

    “后來，我順著你的話想明白了，不管我們如何去揣測他的死因，死了就是死了。還有曉盛，我今天見到他，冒了一身冷汗，才發覺我的包庇大錯特錯?！?/br>
    他如炬的目光盯著桌上鮮花：“所以，老孟就是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楊燁都必須被繩之以法?！?/br>
    春節假期的報復性享福，加上衛波近來愛的喂養，讓俞漢廣吃胖了些，兩頰的奶膘在燭火中頑皮地跳躍著，更添俊朗活潑。

    衛波望向他的雙眼，卻從中尋到了此前從未發覺的堅定。

    這眼神自帶距離感和寒意，像深不見底的湖水。他在黑客松的評委眼中見過，在京州的大公司老板眼中見過。

    高處不勝寒——是一種只屬于上位者的堅定。

    衛波聲音很輕地接道：“雖然楊燁這樣做……但我可以理解他。他其實是被過往的痛苦禁錮住了?！?/br>
    “痛苦本身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得從痛苦里攢經驗，而不是甩鍋?！庇釢h廣展顏一笑，“不然哪有如今《99》這個游戲，和如今的你?！?/br>
    俞漢廣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衛波只好默然。

    在一起近一年，這是他第一次和俞漢廣有了如此大的分歧。

    楊燁是壞人嗎？

    他不愿判斷，更不想輕易下結論。

    何止是楊燁呢？

    他自己，俞漢廣，甚至孟艾、鄒海遙，誰能拍胸脯，說自己身上沒問題？

    “人啊，”衛波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和俞漢廣的生母，嘆了口氣，“人不是那么簡單的?！?/br>
    *

    剛開年，又遭遇持續不斷的陰雨天，這座城市的人們如冬眠未醒的動物，尚未重啟社交和娛樂。

    晚間的Windows酒吧門可羅雀，室內徒留一盞昏黃的燈，以往喧鬧的音樂也不復存在，只有兩位滿臉倦容的顧客在吸煙區對坐。

    “你仁至義盡了，以后我們和他兩不相欠?！编u海遙在嗆人的煙味中放下酒杯。

    孟艾今天抽的是香煙，他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中吐出一口煙圈：“我總有個感覺，你說孫晗為了錢是無可厚非，但楊燁不像?！?/br>
    “楊燁越是強調，我就越覺得他心虛。他辭職另謀高就，甚至出去講講課、給人撐撐場面，拿的都未必比在愛夢貪的這些錢少。提心吊膽的，何苦？”

    白天楊燁那句“我比你強”橫亙在孟艾腦中，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鄒海遙咽下抿在舌根的酒：“我想起一樁事，或許能對上?！?/br>
    見孟艾面露疑色，鄒海遙道：“還記得《滄海靈境》這個游戲嗎？還有中天資本的付明月。楊燁當初立項失敗，游戲被北鯤莊超飛撿走了；差不多同一時間，中天就投了北鯤的新一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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