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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你的一絲氣息?!?/br> 陳淵伸出手觸碰到熟悉的心跳,他笑了笑,那是他最心悅的節奏與最羨慕的力度。在他脫力的瞬間他感覺到自己被徐尋擁入自己最熟悉不過的胸膛。 觸手可及的、黑暗中溫熱親密的吻,虔誠的落在他的額頭,像是重現當初他們在圣潔雪域高原上許下的諾言。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為朝佛,只為貼著了你的溫暖?!?/br> 又一聲爆炸聲沖擊著耳膜,徐尋抱起陳淵向著沉船傾斜的上方尖端跑去。 鋼筋玻璃金屬里摻著簡墨和陳虞終于得以相擁的身軀。 徐尋離開密室前,將陳虞解下實驗椅,放入了簡墨冰涼的懷里。那時,陳虞的表情好像依偎在愛人懷里無憂無慮睡著,安詳沉靜。 他們生命和故事都將通通沉入了最深的海里,再也不會人間的喧囂吵到他們,也不再會有光明照入。 “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能與你相遇” 徐尋的救援信號已經發出去一段時間,但是血液流失的比他想象的還要快,至極的冰冷麻痹著感官。 他背著呼吸逐漸衰弱的陳淵,顫抖著嘴唇,說道“陳淵……陳淵別睡,我已經聽到救援直升機的聲音了?!?/br> 陳淵的意識游離聚散最終向著那顆始終跳動的心臟靠近:“嗯……你的心跳……告訴我了?!?/br> “陳淵,等天亮的時候,咱們……咱們就到家了?!标悳Y抬起血淚盈眶的失明眼睛向著高空望去,感受到徐尋低沉的聲音帶著呼吸聲傳入他的耳畔,他伸出手精準無誤地撫上愛人的沾滿胡渣消瘦不少的臉頰。精神游絲進入了徐尋對他毫無戒備精神海。 在獨屬于兩人領域里,熊熊烈火,馬上崩塌的沉船,末日的影像都被隔絕在外。唯有酒吧里貫穿光怪陸離不經意交錯的目光,春夜湖心亭中在指尖流淌的酒香,少年夏季校園里陳淵指間流淌出的Mozart靈動童真的旋律,在長風山川之間的墓前吐露的情話,以及不合時宜的闖入惹得美人臉上一抹羞怯的緋紅。 無數的片段最終匯聚成雪域高原上,陳淵如同朝圣一般在徐尋眉間用純粹干凈的一吻許下的不朽誓言。那時四周的風清澈,頭頂的天空冰涼。 在人間煙火進不來的凈土上,唯有佛僧傳誦千年的梵語在歲月里搖曳。 陳淵在這天崩地陷中想要傳遞的一切,皆化作倉央加措作為人間最美的情郎賜予凡間的詩句—— “這一世,我轉山不為輪回,只為途中與你相見?!?/br> 直升機的聲響在逐漸遠去,兩人的手依舊僅僅相扣。巨大的豪華游輪帶著所有的血腥罪惡下沉。 不為人知的“腦改造劃”與“理想國”背后的瘋狂與利益熏心,無數無辜靈魂的哀嚎和造物主對人類的憐憫,發出爆裂崩潰的轟鳴之聲,也將被廣闊無垠的海洋吞沒。 從深海向上看去,火色點燃的海面好像神明降下的審判。 當時光暗淡成灰,唯有被愛的目光所鍍過的心和信仰的烈火鍛造的靈魂,在歲月的無垠深淵中癡癡等待著破曉的到來。 -------------------------------------------------------- 兩年半后。 夕陽橙黃的陽光從搏殺窗簾投進病房,潔白的天花板印出外面湖泊的瀲滟水光。一盆白色的山茶花在病床邊,它開的十分野生野長,看得出養花的人很努力但顯然不會侍弄花草。 病床上的人十分平靜,他有一張極為好看的面容。在光的籠罩下,有一種讓人不忍褻瀆的高潔與冷漠。他的頭發長長鋪在床上,如若不是他的骨相里有鋒利的輪廓,甚至會被人說一句面若好女。 下午六點整。病房門被準時推開。 徐尋穿著寬松的襯衫,悄悄走道病床前,先是拿噴壺小心翼翼澆灌著山茶花。然后小聲說著些什么:“山茶花啊山茶花你可千萬要努力,之前樣的花花草草都太金貴了,實在養不活,我可不想淵哥醒來只能看仙人掌。加油,你不會死的!” 隨后,他十分自然的把陳淵被子下的手拽了出來,一根一根揉開,然后把自己的手從縫隙插進去。 “睡美人啊,我之前提交的申請過了,以后我就在京城開個事務所,當個私人偵探。老板的職位我給你留著。就是以后忙起來,可能不能按時來看你了,你可千萬別挑著我不在的時候醒啊?!?/br> 他將臉頰向對方的手靠去,然后,起身吻上了對方的唇。他的唇瓣停留在對方蒼白甚至有些干裂的唇上許久。微微離去時,感到有什么掃過他的臉頰。他以為是陳淵頭發亂了,戀戀不舍起身想為他整理一下。便撞進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盛滿了山川與湖海。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