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姬水也是北京人，不過感覺她說的北京話好像就沒有張師傅地道?！狈郊鸦菡f完短而輕地看了一眼伊苒，等著她的反應。

    “嗯，確實?！币淋勰闷鹨粔K綠茶餅，捏一小塊放嘴里，“姬水以前在學校經常主持各種晚會，像是元旦晚會迎新晚會什么的，也在學校廣播臺播過音，私下里接受過聲音訓練，所以她的普通話要好過北京話?！?/br>
    “你很了解她？”

    “嗯?！?/br>
    方佳惠沒想到伊苒“嗯”的這么果斷，一時不知說什么了，過了會兒，她說：“聽姬水說你們認識的時候還在讀書，青蔥歲月，真好?！?/br>
    “是啊，那會兒畢竟年輕?！?/br>
    “真想看看你們那時是什么樣子，青春洋溢是一定的。有照片么？”

    “沒有?！币淋鄞_實沒有，她早把照片該燒的燒該刪的刪了，現在又有點后悔，畢竟有些照片不僅僅是照片，也是成長軌跡。

    “可惜了。過去五年，我跟姬水一直在一起。說起來，我們的合影可是不少?！闭f著，方佳惠打開手機，翻出相冊，把這幾年來她跟姬水的合影指給伊苒看：“你看這張，是我們一起買手機時拍的，那次我們買的是同款手機；這個是公司組織旅游的時候拍的；這張是在英國了，這是我們剛被調到英國的時候迷路了，你看我們表情都挺迷茫的；這張是姬水升職我為她慶祝拍的；這張是臘月二十八拍的，那天她還在加班，好像根本不打算過年似的；這張是我們在健身房跑步……”

    方佳惠說了很多照片的背景，伊苒一直含著笑安靜地聽著，也很認真地去看照片，那一張張照片上的姬水衣著不同，表情卻大同小異，基本上都是禮貌客氣的笑著，伊苒熟悉她這種表情，這是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她只是覺得有些遺憾，遺憾自己沒能跟著姬水一起經歷那些酸甜苦辣咸。

    方佳惠指著最后一張合影，帶著一臉幸福的甜蜜說：“你看，這是我前不久在酒吧喝多了酒，姬水幫我按摩時拍的。她總是這樣體貼，有時弄的我都不好意思?！?/br>
    伊苒記起姬水去接方佳惠的那個晚上，方佳惠好像引誘了姬水，只是未遂。突然就覺得對面的這個女人也是可憐，你愛她，她不愛你，你的真心換不來她的實意，何必？

    伊苒輕嘆了一口氣，方佳惠聽了心中一陣雀躍，伊苒嘆氣了，是否說明她會對姬水放手了呢？于是臉上的幸福感又濃烈了一些：“那天我真不該喝這么多酒，害她為我按摩了一晚，第二天手指都快麻木了，我看到眼里，心里真是自責的很?！?/br>
    伊苒問：“她經常住在你那里嗎？”

    “不經常，但有時候會住在我那里?！?/br>
    伊苒“哦”了一聲，并不想點破方佳惠。一廂情愿的愛情本就容易使人卑微到塵埃里去，又何必再去撕裂那層面子和自尊？

    方佳惠說了太多話，嘴巴有些干了，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繼而說：“姬水跟我說過，你是她的初戀，她到現在也沒能完全忘得了你，可是你畢竟結婚了不是嗎？結了婚總該為家庭負責的，所以我想請你跟她保持點距離，可以嗎？”

    “如果——”伊苒幫她續上茶水，慢悠悠地問：“如果我想做新時代的丁玲呢？”

    “你老公肯定不愿做胡也頻?！狈郊鸦莞杏X這句話太過天方夜譚。

    伊苒依舊慢悠悠地問：“如果我老公愿意做胡也頻，而姬水也愿意做馮雪峰呢？”

    方佳惠依然覺得難以置信：“不可能，你……你不可能這樣！”

    伊苒突然問：“你還不滿30歲吧？聽說你今年29？”

    “是的，怎么？”

    “29跟30之間，雖然只隔了一歲，可是心境會大不相同的。不過也因人而異?！币淋塾謫枺骸跋矚g看《紅樓夢》嗎？”

    “還可以吧?！?/br>
    “我是喜歡讀紅樓的?！币淋垡械揭伪成?，端起茶杯喝著茶說：“七八歲的時候看電視劇，沒能看懂多少，就覺得里面的jiejie都很漂亮。十來歲的時候看，基本只對寶玉黛玉和寶釵的三角戀感興趣，十分喜歡劉姥姥，佩服王熙鳳，而對里面不討喜的角色，比如薛蟠、賈環或趙姨娘，恨的咬牙。二十多歲看，對黛玉又不太喜歡了，感覺她整日哭哭啼啼的好沒意思?，F在三十了，前些日子我下載了紅樓的音頻，又重新聽了一遍，突然就覺得，里面的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可愛和苦衷，就連當初討厭的薛蟠或趙姨娘，也不覺得那么討厭了，而黛玉又成了我最喜歡的一個人，并且沒有之一。我想等到我40歲的時候再看，肯定還會有不同的感悟吧?！?/br>
    “有人說讀紅樓夢能讀成佛，你快成佛了?！?/br>
    “沒有，我只是對身邊的人和物多了些理解。其實這樣做也是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一些，總是斤斤計較十分容易變老不是么？”

    “這跟我們剛說的主題有什么關系？”

    伊苒放下茶杯，似乎在答非所問：“姬水也喜歡紅樓，里面有些詩詞她甚至倒背如流，有時興致來了，還會一邊彈古箏一邊唱87版紅樓里的曲兒?！?/br>
    “姬水……還會彈古箏？”

    “嗯。從小學的，彈的很好。她也喜歡蘇東坡，你如果跟她聊起蘇東坡，她會眉飛色舞喋喋不休?！?/br>
    方佳惠突然有一種挫敗感，跟伊苒一聊天，才發現除了工作以外，自己對姬水了解的太少太少，她心有不甘又無從發泄，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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