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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鏡將自己翻了個身。再次睜眼,她只覺得,恍如隔世。 這副身子,似地底下爬出的枯骨。 自跌下來起,已不知過了多少天,饑餓和干渴壓迫著她,莫說她此時精疲力盡,便是有力氣,這封閉的地洞內只有石頭,毒蛇和皚皚白骨,又去哪里尋覓吃食和水呢。 她額頭抵靠在地上,只覺得這冷硬潮濕的巖面也賽暖榻綿軟舒適,眼睛一闔上,困意便上涌,意識下墜,忍不住的想要睡過去。 須臾,她猛地又睜開一雙眼睛,在黑暗之中,猶如兩點寒星。 現在還不能睡。 她雙手掙扎,想要將雙手從繩索里掙脫出來,過了一會兒,手上濕粘,有些發麻,許是這些日子,她急劇消瘦,半只手已經脫了出來,一用力,右手掙了開來。 也就是這脫出來的一瞬,打橫里飛來一條毒蛇,咬住她的手腕。 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 這蛇也不識好歹,rou牙扣進她的血rou里,身軀貪婪的纏住她的手腕。這蛇頭還未有她小臂粗的爬蟲,就要將她吞吃入肚。 她拉近了一看,才發現兩腕上被繩索磨破了皮,鮮血淋漓,只因她身上的痛楚太過劇烈,竟對這手腕上的傷處麻木了,沒能及時感覺出來。 經此一劫,她性情越發陰沉,一把將蛇頭捏住,說道:“我不曾傷害你,你為何要咬我!” 她的聲音粗礪沙啞。 她看見毒蛇越纏越緊,忽然明白過來,毒蛇是被她手上的血腥味吸引,這是它進食本能,弱rou強食,天性使然。 她自己無能,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現在連這冷血的爬蟲也能欺辱到她頭上來。 她見這毒蛇咬她咬得快活,就越發覺得自己腹中空虛,喉中焦渴,兩處似火燒,熱辣辣的疼,嘴唇干裂起皮,見到自己一手的血,也不禁吞咽了一下,口內干澀,卻連唾沫也沒有。 她盯住毒蛇身軀的眼睛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忽地,她一張口,咬在了毒蛇身上,那毒蛇吃痛掙扎,她也學著毒蛇rou牙模樣,兩邊虎牙深深嵌進毒蛇身體,用力一扯,生扯下它一段血rou來,在口里咀嚼。 蛇血生rou,味道難以言喻,更難吞咽,但她咀嚼了幾遍,硬生生吞咽了下去。 那一點蛇rou和著蛇血落在胃里,似乎增添了她一絲氣力。 啖蛇rou,飲蛇血。 她將這一條毒蛇,生吞活剝了。 地上剩下這毒蛇的骨架和內臟,她手里自己的血和毒蛇的血混雜,捏著毒蛇的蛇膽。那蛇膽垂著,只有小指指頭大。 她眼里的光,似火一樣。 這嬌嫩的花枯萎衰敗了,被碾在了泥塵里,種子發芽,再生出來的卻是野草,低賤,卻是這世間最堅韌的東西。 她張口,將這蛇膽含在了口里,一口咬破,膽汁爆出,濺滿口腔,苦澀腥臭,世間無物能及。 即便她餓了多日,也被這味道嗆得咳嗽干嘔,難以下咽。 她咳嗽許久,眼里都咳出了淚花來,卻還是將那膽汁咽了下去。 抬起頭來,笑出了聲,“你們想我死,我偏要活著?!?/br> 恢復些許氣力后,她已能坐起,盤腿坐立在原地,氣沉丹田,拇指相抵,依舊修行沈仲吟的功法,抵御體內嚴寒。 餓了便生食蛇rou,渴了便生飲蛇血。 那內功似刀劈斧鑿在她體內經脈中開路,仍舊是疼痛難當,從未有哪一人修習內功,竟似這樣被人丟進無間地獄業火里滾一個來回再撈出來的。 每每運行一個周天,她身上冷汗必定濕透衣裳。 p;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已能自如行走。 她將這地洞地形摸了個透徹,地洞寬敞,是個封閉所在,巖壁堅厚,想來是那山體深處,出口只那一處,被厚重鐵門所封,上面更覆有鎖鏈,即便是她身體恢復,施展輕功飛了上去,以她內力,也震不開那道鐵門。 如此,若想出去,只有等待時機。 要等多久,她也不知。 只知日復一日,她棲身在這陰暗潮濕的洞xue內,伴著她的,只有這一窟的毒蛇。 有時洞xue里靜得讓她發瘋,便攻擊毒蛇,讓它們叫出聲來。 她以往不喜歡吵鬧的地方,如今卻想極了,想要到鼎沸的人群中去。 時間久了,練功也覺枯燥,便面對著墻壁發呆。 在地洞深處,有一面略為干燥的山壁。這里沒有光亮,瞧不見日月,她自然不知晝夜更替,不知時間流逝,便每次修習完內功,運行了一個周天,便將手指劃破,指腹在巖壁上摩挲。 用鮮血畫出一道道數橫,來記日子。 如此往復,卻不知何時到頭。 正應了樓玄之當初的憂慮。 樓鏡身陷蛇窟,受這非人的苦楚,除了曹柳山莊,無人知曉。 一心為樓鏡脫罪的余驚秋,自也不知。 余驚秋與郎燁,連同護送他倆的同門離開了虎鳴山,正往天星宮而去。 她一行四人跋涉一日,眼見天黑,山野之中,卻無半個人家。 本以為要露宿荒野,正打算停下歇息,沒想到,郎燁的馬往前沖了兩步,郎燁眼尖,望到前面有燈火。 既有燈火,便是有人家。 四人又跨上馬,行到近處,只見一處古舊的雙層樓宇,燈火通明,原是一家客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