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阿舍聽著那頭不斷傳來的嘶喊聲,刀劍碰撞所發出的清脆叮當聲,心中慌亂。 雙手抱著膝蓋蜷縮在草叢當中,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她心中明白自己幫不了謝修衡什么,現下不添亂就是最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廝打聲轉為平靜,有腳步匆匆往阿舍的所在處走進。 阿舍才敢抬起頭,心中盼望著來人是謝修衡,手中的匕首卻突地抓緊了。秋風瑟瑟,她卻依舊因為恐慌起了一身的冷汗。 “夫人,匈奴已被剿滅?!笔乔喾宓穆曇魝鱽?,他臉上已染上了大片的血。 見是青峰阿舍心安了一瞬,轉瞬又思考起謝修衡怎么沒來找她,便問:“侯爺受傷了?” 青峰有些焦急地點頭:“公子中了匈奴人的暗箭,箭上有毒昏死了過去,不過現下已……”已經服用了解藥,應當沒事了。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的阿舍卻聽到中箭、有毒、昏死這等字眼,跑著過去看謝修衡了。 謝修衡已被簡陋的包扎過,肩上摻著布條,卻被血滲透,靠在車轅處闔著眼,臉色蒼白,嘴唇沒了血色。 阿舍渾身的冷汗被迎著的秋風吹干,現下渾身都冷起來了,現下渾身冷的顫抖,腳上一軟趴在了謝修衡腳下。 看見他這樣,這些年的膽怯、怨恨、擔心全都突然爆發出來,大滴大滴的熱淚滾在臉上,抓著謝修衡的掌心,另只手撫上他的臉上:“你還好嗎?醒一醒,不能死,我還欠你報酬沒給呢?!?/br> 青峰這時也攆上了阿舍,恰好趕上這場苦情戲,他道出剛剛沒說完的話:“公子已經服了解藥,應當不會有事了,只是回西北的路程要耽擱了?!?/br> 聽完青峰的話,阿舍愣住,臉上依舊落著大滴的淚,不置信問:“真的嗎?” 她沒有見過謝修衡這樣落寂,她見過的謝修衡總是意氣風發的。 青峰連忙點頭,他沒和女孩子打過交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在往前行一些路,興許會有獵戶,可以借宿?!?/br> 阿舍聽著他話,心安定了許多??纯粗車欧磻^來自己身邊躺著許多匈奴的尸體,土地也沾滿了黑紅的血液,青峰一行人身上也都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現下整個隊伍竟只她一個人安然無恙,阿舍忽地覺得背上了重責。 不過青峰說的沒錯,走了沒多久果然出現了幾戶獵戶。阿舍只說是前來江南采茶的商人,她與謝修衡是夫妻,卻沒成想半路招了劫匪,又給了獵戶夫妻許多銀錢。 住在深林里的獵戶都很淳樸,當即收拾了間屋子給阿舍和謝修衡住,又拾搗出另間屋子給青峰幾個人住。 阿舍要了些熱水給謝修衡擦洗身子,她小心地脫掉他混著血的玄衣,卻發現她給他繡的歪歪扭扭的平安符,他竟然藏放在玄衣里,日日都貼身放置著。 更吃驚的是,阿舍看到他身體那刻。 阿舍雖與他同床共枕多天,他把她囫圇看了個遍,可阿舍從來沒有見過他裸著身子。 這回她知道了為什么了,他身上竟有許多的疤痕,大多都是刀劍傷,阿舍無法想象原本的傷口有多疼。 疤痕丑陋地盤亙在他堅硬有力的身體上,離心口最近的一條只余半寸。 _ 傍晚,阿舍不好意思麻煩獵戶家的娘子做飯,徑自擔了掌勺的活。 獵戶守著山林,也捕了不少野味,大多都留著買錢他們給了足夠多的銀錢,這些野味可以隨她用。 阿舍看見屋里有曬干的陳皮和掛起的辣椒,還有宰殺好的兔rou,心上便浮上了道菜。 陳皮兔丁。 陳皮有著入藥的功效,理氣健脾胃,做菜也不錯,熱油先下過炸過切好的兔rou后,另起鍋放入辣椒、花椒,有了辣椒熗鍋香后,在放入炸好微微酥的兔丁rou,最后放入陳皮。 這道菜便好了,兔rou帶著鮮辣又帶有陳皮自身的清香,口感外酥內嫩,很下飯,她先給獵戶一家盛好送去。 這菜給謝修衡他們吃肯定不行,阿舍轉而起火燉了鮮嫩的野雞湯,又炒了個清淡的青菜。 暮色深深,謝修衡也醒了,彼時阿舍正端著碗雞湯進屋。 見他終于醒了,阿舍吊著的心也終于放下來了:“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br> 謝修衡臉色還蒼白著,見她一副嚇壞的樣子,漏出笑:“咱們這是在哪?” 阿舍給他逐一解釋,最后遞上鮮雞湯:“你受了傷要多補一補?!?/br> “那你喂我?” 他現在怎么還有心思挑逗她,阿舍羞赧起身:“灶上還煮著藥,我去看火?!?/br> 阿舍只是找個借口離開,青峰早就攔下了這個活計,正蹲著在廚房煎著藥,見阿舍來還以為她是端菜,并未抬頭看她。 “青峰,你上過戰場嗎?”阿舍走至案板上照常切著菜 青峰抬頭,嘴上應阿舍的話,語氣中還帶著幾絲興奮:“我父親是教頭,自公子開蒙便教著公子習武,我也就跟著練,也算和公子一起長大。公子做什么,我便跟著做什么,自然也就跟著公子上了戰場 ” 阿舍聞言笑了,手里的活沒停:“那好厲害?!?/br> 青峰沒和女人打過交道,現下羞紅了臉,低頭不語給火上扇著風。 “我在茶樓就常聽說侯爺領著的那支軍隊個個驍勇善戰,都斬殺了許多匈奴,你跟著侯爺長大,武功肯定也不遜色?!?/br> 青峰撓著后腦勺,壯碩的漢子卻羞紅了臉。 “那你肯定知道公子是怎樣從安陵一路至長安的?”阿舍面色不改,走至青峰身旁,“給我說說吧,我自小就愛聽這些英雄橋段,只可惜聽到的都是些加工潤色的?!?/br> 青峰從未和女子一下說過這樣多的話,聽著阿舍的夸贊,迷暈了腦子:“公子捷報頻傳,守住了西北,很得百姓們的心,幾乎沒怎么打,便開了城門?!?/br> “只在長安動了刀劍,殺了很多人……” “那先皇呢?真的是侯爺親手殺的嗎?”阿舍問到自己想要的問題,手隱隱抖了起來。 青峰點點頭,回憶起那天:“那天都殺紅了眼……整個宮城都被血洗了?!?/br> 長安城淪陷那天,謝修衡真的好似瘋了一般,誰敢擋他的路,都會被他盡數斬殺。 直至行至太極殿,看著無措蹲坐在地的淵和帝,他忽地仰天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淚混著臉上染上的鮮血順著他的脖頸流至玄衣。 那天他說了什么。 青峰記憶尤深,也只有他聽到了。 謝修衡大笑著問淵和帝,他的俊臉染著血,卻依舊動人,似是地府的玉面閻羅下凡:“你還記得十六年前在西北,勤勤懇懇為你斬殺了許多匈奴,保了你,西北子民的謝云廷嗎?!?/br> “你卻貪戀他妻子貌美,不顧人倫,做了奪人妻的事情,還使計謀害害死了他,你該為你做的事情贖罪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