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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副局扶住辦公桌,不至于讓自己氣暈倒下:“你一個人也就算了,偏偏刑警支隊讓你帶偏一半!你是不是想造反?還有那誰,江南,敢往證物上抹血,你不是答應我看好他嗎,你怎么看的?能不能看好了?不能我馬上送他進看守所!當初我就不同意保他出來,老許非要保,他要是出了事你和老許跟著遭殃,你以為擔保人這么好當?上級對這案子很重視,生怕出現半年前的那種情況,你倒好,在老虎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br> 姜北等他罵完,才面不改色地說:“溫洪亮——” “別跟我說姓溫的是嫌疑人,”宋副局抬手打斷他,“就算是,你不按規矩辦事,找到的東西能不能用還是個問題。律師在接待室等著回話,紀委那邊也在問我怎么回事,你告訴我這人我是放還是不放?” 姜北無奈嘆口氣:“溫洪亮雖然沒親口承認殺人,但他的作案嫌疑很大,包括六年前的案子也跟他有關。他逃了六年,放了就不好抓回來了。等案子結了,我再去領處分?!?/br> “你真是——”宋副局把牙磨得咯吱響,恨恨道,“平時憋不出倆字,說起這些來倒一套一套的。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在哪兒學的歪門邪道?” 局里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是從基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年輕那會兒沒少合作。宋副局認識姜北的師傅許正元,只是許正元身體不好,年紀一大就力不從心了,爬到刑警支隊長的位置后便不動彈了??伤铺旎牡氖樟私?,手把手地帶。那時姜北還是個嫩得出水的小年輕,宋副局也只是個副支隊,平時沒少拿姜北開涮,要說歪門邪道,有一半是聽宋副局說的。 宋副局想起當初跟姜北瞎吹的逼供手段,尷尬地咳兩聲,火氣焉了大半:“坐吧,陪我喝杯茶,再把工作進展交代了。好不容易休個假,凈給我搞事?!?/br> 宋副局邊說邊拿出他不知放了多久的花毛峰,那茶在局里可謂是毒.物一般的存在,偏生宋副局愛喝保質期短的綠茶,每次買都搞批發,左右不貴,買回來隨便塞哪個犄角旮旯。因保存不當,內勤曾在他辦公室清理出幾包發黑長毛的茶,完事還到處宣揚宋副局清廉節儉,好茶都舍不得買。 姜北拿上杯子,主動給自己接了杯白開水:“不用麻煩,我喝熱水就行?!?/br> 宋副局狐疑地看著他。 “對了,關于六年前的藪春中學案,我去找了經辦這案子的技術人員,他承認私自帶走了物證,現勘報告也作假,”姜北把佟輝給的檢驗報告放辦公桌上,“這是從物證上提取到的生物檢材,還沒來得及做比對就讓技術人員帶走了。有人因為這份缺失的報告無辜入獄,不管我的審訊合不合規,溫洪亮認識受害人王雨琦這是事實?!?/br> 宋副局戴上老花鏡,逐字研讀,半晌后說:“指紋……人群聚集地的指紋難查,關鍵還是在于血跡?!?/br> 這話說的跟江南一模一樣。 “我知道你的想法,打算把溫洪亮扣住再找證據,但如今不像以前了,自查自糾的時代過去了,有紀委盯著,我最多給你拖到審訊時間結束,”宋副局扶了扶眼鏡,“我的意思是,不要浪費時間做別的,先比對血跡,指紋這東西,說不定是學生留下的,找起來費時。溫洪亮有案底,他要是兇手,數據庫一對一個準,一切以偵破案件為主要目的,其他別多想?!?/br> 這話從宋副局嘴里說出來,多少有點不中聽,這回換姜北狐疑地看著他:“不止是報告的問題,程野還作假證?!?/br> 宋副局一聽那兩兄弟的名字就頭大:“哎呀,人都死了,難不成你還想把他骨灰盒刨出來送看守所去?” 姜北:“……” “我知道你放不下半年前的事,但那案子現在是楊朝負責,要查也是他去查,你不想讓人說你以公謀私吧?”宋副局敲敲桌子,“聽懂沒有?你現在的主要工作是現下的案子,在什么位置干什么事,不是讓你仗著權力大瞎造。滾,該干嘛干嘛去,你要是找不出證據又撬不開溫洪亮的嘴,那我只好放人了,抓緊!我還要寫情況說明,姓溫的王八蛋,我真想……” 宋副局一如以前,說完正事總要罵上幾句心里才舒坦。 姜北拿上檢驗報告,送去做比對,出來時他的兩名“同伙”噠噠噠跑過來,七嘴八舌一頓問,生怕他遭受了過期花毛峰的荼毒。 “宋副局請你喝茶沒?我給你帶了瓶益生菌飲料,說是能清腸胃?!?/br> “要不直接去洗個胃?” 姜北至今沒搞懂自己三十好幾的人了,怎么就獲得了國寶級待遇?他眼神滑過王志鵬和林安,問:“勘查報告呢?” 王志鵬的臉色沉下來:“你把我們科室當生產隊的驢嗎?東西剛送來不久就要勘查報告,難怪你們那兒沒女的?!?/br> “那抓緊,”姜北拿過林安手里的飲料,對他說,“你沒事的話就先回家休息,等報告和比對結果出來,還有場硬仗要打?!?/br> 林安順著桿就爬,順帶來了個猛男撒嬌,這差別待遇,讓王志鵬扭頭就走。 臨走前,姜北去審訊室看了溫洪亮,但沒進去,站在單向玻璃前觀察著里面的人。 僅過了一夜,溫洪亮老了一大頭,臉色發黃,眼袋就要掉到下巴,覺自然是睡不著的。 像是知道外頭有人,他悠悠抬起頭,撕去了老實巴交的假皮囊,每個毛孔都透著低劣的陰狠,眼神似垃圾桶底部沉積多年的老垢,裹著最臟最臭的東西穿透玻璃,精準落在姜北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