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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共同通宵討論策劃方案、喝速溶咖啡、吃全素盒飯的辛馨同志毫不念及同甘共苦的革命情誼,把手里的保溫飯盒往床頭一放,以一聲幸災樂禍的笑作為引子,把“今年的雪還真是大啊”這段景物描寫作為引論的開頭,經過一路曲折離奇的轉折,承接到了“人為什么要活著”這一哲學的終極問題,接著話鋒一轉,開始認真探討“人與飛鳥走獸有什么本質的區別”,最后一錘定音——“聞海同志,禽獸不如,死不足惜?!?/br> 她今天和柏桐安穿著經典情侶款的黑色羊毛大衣,米白色的圍巾盤在領口,梳著溫婉的發髻,初為人/妻,到底和之前有什么地方不同了,有了一絲賢妻戀母的苗頭,沒想到一開口說話,牙尖嘴利的本色就暴露無遺。 但緊接著,這位就無縫切換到了賢良淑德模式,把手搭在了正企圖用低頭看書削弱存在感的柏云旗肩膀上,柔聲說:“你怎么能把小旗一個人丟在家里呢,孩子吃上餃子了嗎?” 柏云旗對來自外界的接觸一如既往的敏感——他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眼神飛快地從辛馨掃過,落到了被她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的聞海臉上,體貼懂事地笑著:“吃了,聞哥還往里面藏了銅錢?!?/br> 太可憐人了,能把這樣的小孩大年夜獨自扔在家里不管不問,已經可以說不是人了。 生意場上遠近聞名的“搶錢夫婦”下午還有有關今年上半年開拓國際市場的高層會議,放下餃子后就相攜告別,留下一個伉儷情深的背影,和一個又被舊事重提的爛攤子。 聞海糾結地和柏云旗分吃著飯盒里的芹菜豬rou餃,吃一個餃子組織好一個詞,吃到第十個時終于在腦內拼成了一個完整的句子,一抬頭,看見柏云旗欲言又止的表情,那句話就和第十一個餃子一同咽了下去。 “我后天要回去集訓了?!卑卦破爝€有后半句“但看你這樣我半點學習的心思都沒有”沒說出來……說出來也沒用,但他還是忍不住換了個委婉的措辭:“您現在感覺怎么樣?” 聞海點頭:“我沒事了,下午就辦出院吧……你后天就走?” 鑒于他很少說廢話,而這后半句廢話實在太廢了,柏云旗還花了兩秒揣摩了一下這句話的深層內涵,感覺確實沒什么引申義后,遲疑道:“也不是……那么著急……吧?” “那我沒陪你過三十,你不能陪我過元宵,咱倆算扯平了吧?!甭労T趦刃淖ザ鷵先?,說話竟然還很理直氣壯,“你別生氣了?!?/br> 柏云旗:“……” 就算沒什么人哄過他,也不妨礙他體會到這用來哄人的理由有多他媽cao蛋。 難怪有人到現在還找不到女朋友……或男朋友。 可惜聞海算錯了一步,柏云旗踩著正月十五夕陽的尾巴回來了,在廚房里下了兩碗在樓下小超市買的黑芝麻餡元宵,叫醒了躺在沙發上睡著的他。 那時聞海已經忘了在醫院中意識模糊時的對話,年初刑偵隊剛上班辦公室就堆滿了卷宗,張家偷了吳家五千塊年貨;孫家年夜飯時一群親戚因為幾句牛皮打起了群架傷了仨;劉家的兒子強jian未遂了胡家的女兒;有輛卡車明面上拉著一批反季節蔬菜,里面藏了半車廂被盜的字畫古董……他大病初愈就又忙到吃不了一頓安生的飯,連同著整個刑偵隊人仰馬翻,回家后裹緊外套倒在了沙發上,累得柏云旗進家門都只是勉強睜了下眼。 盛在骨瓷小碗里的元宵白白嫩嫩,賣相討喜,聞海邊吃邊問:“怎么回來這么早?” “提前結課了?!卑卦破鞗]戴手套,一路趕回來手凍得發麻,捧著帶有余溫的骨瓷碗暖手,回答既坦然又模糊——省去了他請假沒去結課典禮的事。他隱秘地觀察著一周未見的聞海,目光在升騰的霧氣中氤氳而柔和,“您吃晚飯了嗎?” “還沒,”聞海接過柏云旗手中的空碗,“你想吃什么?” 柏云旗見他神色困倦,說:“我去做……” “你先去洗個澡?!甭労4驍嗔怂脑?,“洗完過來幫忙?!?/br> 家里的廚房不是開放式的,老式抽煙機茍延殘喘不利索,聞海擔心油煙味飄出去,一般做飯時都習慣閉著門。 他沒換下準備扔進洗衣機的制服,在外面松松垮垮套了個圍裙,后面也沒系帶子,奇怪地混雜著職業感和家居感。 倚著門框從門縫里偷看的柏云旗盯著那修長的背影,視線落到聞海精瘦的腰身上,不禁想:“cao,我有點想抱住他?!?/br> 他原本雖然對男女都沒提起過興趣,但日常說服自己別和那瘋婆子同歸于盡時,偶爾還是會設想如果自己以后足夠幸運,應該是可以找個不嫌棄他的女孩子共度一生。如今這個美好的理想突生變故,但由于破罐破摔慣了,這位對自己這個變化如魔似幻的性取向接受得還有點坦然——“私生子”這過街老鼠般貓嫌狗厭的名頭他都擔著了,好像也不差一個“同性戀”的頭銜再來添根柴。 ……而面對如此變化無常的人生,這位居然還可以毫不免俗地跌入“溫飽思yin/欲”的世間定理。 后腦勺長眼的聞海很快發現了在門后藏著的柏云旗,回頭往門縫看了眼,“怎么了?” 柏云旗順勢推開門,表情動作都十分正經地走了過去,“我來切菜吧?!?/br> 說完他不等聞海反應,欺身上前從他身后接過了菜刀,低聲嘀咕了一句:“大過年的您又喂兔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