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攀 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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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居民都已經撤走,電車軌道從城市街道與荒野穿梭而過,但所到之處都空蕩蕩的, 連一個人影都幾乎尋不到。 穆格從后面抱著岑旎, 附身靠著她的背脊,把下巴貼在她頭頂的長發上。 岑旎指尖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便低下頭來, 把耳朵貼近她作聆聽狀。 他挨得很近, 岑旎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問:“馬上到站了,等下會不會遇到你爸派來的人?” 穆格微微沉默了會,也把唇貼在她耳朵回答:“有可能?!?/br> 他的語氣平淡,讓人聽不出情緒,岑旎猜不透他是擔心還是不擔心。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細想, 就在電車即將進站之時, 軌道的正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 這驚天動地的聲音聽起來尤其像爆炸聲。 在巨大的異響過后,車廂也失去了平穩, 開始猛烈地搖晃, 大概持續了十來秒,緊接著電車開始緊急制動, 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就在慣性作用下一窩蜂的向前栽去,地面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也隨著一起滑向車廂前部。 在混亂的車廂內, 岑旎腳步不穩,猛地脫出了穆格的懷抱。 “chloe!” 危急之際, 穆格低呼了聲, 但他的應變速度極快, 反手扶穩身后的車身把手,另一手直接拽住岑旎的手腕,將她穩穩地拉回自己胸前。 片刻,電車徹底停了下來,車廂里的其他人都跌倒一片,有人哀聲痛呼,有些人還差點兒被拋出車外。 “發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 “剛剛爆炸了嗎???” 他們所在的最后一節車廂瞬間亂成一團,驚呼聲、咒罵聲和小孩的啼哭聲不絕于耳,大家紛紛面露倉皇,在sao亂中找尋自己的行李和同伴,也有些按捺不住的人,已經跳下車去一探究竟了。 “沒事吧?”穆格在紛雜的世界里低下頭,仔細檢查岑旎有沒有哪里受傷了。 “沒事?!贬挥行@魂未定,但還保持著冷靜。 確認岑旎無大礙后,穆格也想下車查看情況,但剛剛跳下車的人已經看到電車的第一節 車廂燃燒著熊熊烈火,車頭幾乎已經化成一片灰燼,于是連忙朝著車里的人大喊:“前面發生爆炸了,快下車!” 車廂里的人紛紛往外探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前方冒著的滾滾濃煙。 “爆炸了?。?!” 不幸中的萬幸,因為他們是最后一節車廂,所以爆炸沒有波及到他們。 然而,前方的兩節車廂直接就遭殃了。 電車進站時壓到了反叛軍在軌道上偷偷埋藏的壓力傳感式炸彈,電車車頭直接被炸得粉碎,連帶第一節 車廂也被炸掉了大半,司機和第一節車廂的乘客無一幸免。 而第二節 車廂受爆炸的余威波及,情況也沒好到哪里,大批乘客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面對災難,人們一邊恐慌地尖叫,一邊四處逃生。 因為總控臺受損,電車門的開關按鈕已經不起作用了,車門附近的人在嘗試用手動開關打開車門,但車廂是開放式的,更多的乘客則直接帶著自己的行李爬上車廂跳了出去。 岑旎也被穆格抱起,跟著人群跳下車。 在雙腳落地之際,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發生爆炸的那片區域,當親眼目睹那觸目驚心的爆炸現場時,整顆心臟都驟停了一剎。 她看到車頭處熊熊燃燒的大火,滾滾濃煙把整節車廂都染成了令人絕望的灰褐色,空氣中除了硝煙味還夾雜著血腥味,廢墟中還能隱約看見受難者的尸體殘骸。 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這般慘烈的景象,她感到一陣無助和恐慌,也是第一次意識到死亡竟然離自己這么的近,近乎窒息般的瀕死感讓她全身都沒辦法動彈。 在她后脊發涼之時,一雙溫暖略粗礪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了?!?/br> 穆格緊緊握住她的手,將她的腦袋壓向自己胸腔的肩膀,掌心扣著她的后腦勺,垂首在她的發頂吻了吻。 沉默、以及壓抑,是岑旎此刻的心情基調。 爆炸的地點距離維什貢火車站不遠,火車站那邊的人發現爆炸事故后,立即就組織人手救援。 而且,很快也有醫療隊趕過來了。 火車站的工作人員過來疏散人群,不再允許其他人繼續在車廂附近逗留,岑旎和穆格也在列車長的催促下,跟在人群后面一起離開。 其他人緊接著轉移至維什貢火車站,繼續換乘火車南下,但穆格帶著岑旎穿過馬路,往維什貢市區走去。 整座城市空蕩蕩的,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們彼此牽著手,穿越在大街小巷的建筑群。 夜色漸漸加重,街上一盞路燈都沒有,黑漆漆的一片,但稀疏的月色打落在他們身上,在路面拉出長長的兩道影子。 沿途的店鋪和房屋全都大門緊閉,他們最后走進了城西的一座教堂。 這座教堂幾乎是他們在這座城里唯一的落腳點。 維什貢距離邊境口岸不遠,也就10公里路程,從口岸過鄰國是他們最后的機會了。 如果說,穆格一路以來從來沒有想過向父親妥協,但在剛剛這場爆炸里,他不得不認清了一個事實。 ——如果岑旎在布達羅亞多待一天,她面臨的危險就越重一分。 他這一路并沒有將她保護得很好,在這動亂的國家里,他竟然拉著她和自己一起冒險。 這幾天,她不僅穿梭在炮火和混亂中,還不得不跟著他一起躲避來自他父親的搜捕。 他過往之所以有離經叛道的資本,不過源于自己從沒有軟肋,然而這幾天,他抱她時,指尖摩挲在她脊椎尾骨的最后一節,能明顯感覺到她瘦了。 經過這連續幾天的風餐露宿、奔波勞碌,她瘦了。 他一邊摸著她的腰,心臟一下一下地抽著絞痛。 不應該讓她陪他離經叛道的。 她不是他的賭注,她是他傾盡全力都想守護的人。 諾大的教堂里,莊嚴而肅穆,正中央豎著一個耶穌雕像和十字架,高高的燭臺上燃燒著數根蠟燭,微弱的燭光籠聚在一起,照亮了整個內堂。 他們進來的時候,教堂里還有一個神父,他也是要離開維什貢的,但在離開之前很好心地給了他們面包和水,臨走之時,鄭重地朝他們說了句:“愿上帝保佑你們?!?/br> 神父離開后,他們來到距離蠟燭最近的座位坐著休息,穆格把面包遞給岑旎,岑旎搖搖頭,剛才的爆炸依舊讓她心有余悸,所以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多少吃一點?!?/br> 岑旎只好接過,低頭咬了一口。 這是一座很古老的教堂了,墻面都是斑駁的歲月痕跡,岑旎近乎麻木地咀嚼,看著教堂四周五彩的馬賽克玻璃窗花,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她的腦袋漸漸沉了下去,聲音悶悶的喊了穆格一聲。 穆格把水瓶擰開,轉過頭來看她。 岑旎啟唇,“我看到了爆炸現場四周的碎肢和殘骸,血rou模糊的一團,我還看到有一個少年被炸得手臂的骨頭都露出來了,白森森的沾著血。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慘烈的狀況,我現在感覺我的胸腔幾乎呼吸不過來,像被沉沉的壓了塊大石,可是我搬不開……” 岑旎絮絮地說著話,語氣和聲調都不強,但細聽似乎帶著哭腔。 “他們是不是好痛啊……” 穆格看到她泛紅的眼眶,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水瓶,伸手將她攬進懷里。 “穆格,”岑旎仰著頭,“那一瞬間我其實在想,萬一出事的是你……” “我這不是沒出事呢,”穆格打斷她的擔憂,“說什么傻話?!?/br> 岑旎覺得自己真的太天真,總以為努力就能實現的夢,不放棄就會有回響。 但其實,她妄想將他留在自己身邊,下場就是把他困在了這里。 他本該是一個瀟灑矜雋的貴公子,永遠過得意氣風發、無拘無束,而不是現在這樣,沒有安穩的生活,一直提心吊膽,甚至連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這場爆炸真的給她敲響了一個警鐘,將她心頭的期盼也一起打碎,她怎么能成為他的軟肋,把他束縛在這里。 “已經到邊境了,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里?!蹦赂癜矒崴?,“我答應你,這兩天一定把你平安送離布達羅亞?!?/br> “那你呢?”岑旎看著他認真地說,“我也要你平安?!?/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19 18:04:08~2022-08-20 20:57: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kylar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貳又叁分之一 6瓶;遠音別川、年年和燈燈的大寶貝 5瓶;sakura~小浠、嘰哩?咕嚕 3瓶;promise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5章 布達羅亞65 那一晚, 岑旎翻來覆去很久都沒有睡著。 也許是心里隱約覺得他們已經離分開不遠了,她拉著他說了很久的話。 但無論再怎么不愿意,時間總是會一點一滴地流逝。 在夜幕的教堂里, 在晃動的燭光中, 他們相互依偎著聊天,一直到天邊月落日升,黎明即起, 晨光熹微, 岑旎睜著眼,卻再也熬不下去了。 在她入睡前,穆格拇指的指腹摩挲著她的眼尾,語氣溫柔,說等她睡著,自己會去一趟邊境口岸, 讓她乖乖在教堂里等他回來。 岑旎吃力地掀了掀眼皮, 在朦朧的視線里,好似看到他一向蔚藍如海的眼眸里爬了幾根紅血絲, 似夢境一般, 她想摸摸他的臉,卻怎么都抬不起手, 只能閉起眼,貪戀地感受著他指尖的氣息和溫度,點頭答應。 地平線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教堂的玫瑰花窗照進來, 岑旎終于昏昏沉沉睡去。 在離開前,穆格單膝貼地, 看著長椅上的女人, 低頭吻她的額頭。 她睡得很沉, 背脊瘦弱,蓬松的卷發勾勒著她纖長白皙的天鵝頸,細薄的眼皮上卷翹的睫毛根根分明。 明明這樣的她看起來,依舊像當初一樣,是一只光彩明媚的云雀,只是累了,所以短暫地停候在他面前休憩。 但他卻好像難得的,抓不住。 其實來布達羅亞之前,他暗中準備的計劃已經有條不紊地收尾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會有戰爭這一個變數。 如果沒有戰爭,他當然能無所顧忌地從家族里脫離,帶她遠走高飛,用自己手頭那綽綽有余的投資養她一輩子。 但是事情永遠能在一些料想不到的地方脫軌,即使他所有的計劃和安排都已經順利成功,可如今受戰爭的影響,岑旎被困在這里,無法帶她安全離開的話,這些計劃和安排全都形同虛設。 穆格食指指緣碰了碰岑旎那張恬靜的臉,笑起來,笑意卻不達心底。 他望著她,很認真的說:“ chloe,你知道嗎,要不是有戰爭,我早把你要到手了?!?/br> 他拼命做的所有抗爭,卻獨獨敗給了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