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散去, 人類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于松了下來。

    【人類】活下來了，也傷痕累累。

    傷口的疼痛遲來的反饋到參賽者的身上，喬笙嘶了口涼氣, 雙手脫離支撐物, 軟綿綿地倒靠在機甲邊上。

    她渾身還使不出力氣, 可休息了五秒, 少女受傷的掌心又撐在壁沿，給她站直腰板的力量。

    喬笙連通手環, 她閉上眼，聲音透過手環, 傳達給每名置生命于安全線外的參賽者, 終結這一場反擊之戰。

    “我們贏了?！?/br>
    下一秒，所有茍延殘喘活下來的【人類】爆發歡呼。

    懸滯在空中的機甲好像也因這群人的振奮顫了兩下。

    “之前只能等蟲族來才能反擊, 老子早就想打爆那些蟲族了?！?/br>
    “靠，爽了，這要放在現實，我怎么也稱得上英雄了吧?！?/br>
    “啊啊啊——我還能和蟲族再戰，有本事再來啊小癟蟲?！?/br>
    “她可真夠狠的，”周湛右臂鮮血淋漓, 他單手熟練的給自己做應急包扎, 一邊呲牙咧嘴, 一邊看著變成一攤廢鐵的機甲, 心有余悸道, “用起來還真踏馬的不留情面?！?/br>
    喬笙中途讓他接了很危險的任務，機甲在空中被蟲族捅了個對穿, 幸好有常盛白接應, 周湛勉強茍下一條性命。

    “不過她兌現了承諾, ”常盛白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弩炮炸傷了蟲族，也轟翻了離蟲族群很近的機甲，他腰腹刺進幾塊機甲的碎片。

    芷星瑤和燕季風待在另一架機甲里，后者郁悶地丟掉廢棄的槍，飛船顛簸時，靠近他一方有蟲族探進尖爪，他下意識用槍桿抵住硬邦邦的脛節，他精心改裝的槍當場陣亡。

    燕季風斜看一眼芷星瑤身側的長刀，污血勾抹在銀色的刀尖，刀刃滑整，無一細小豁口。

    “這設定不合理，”他嚴肅道，“青光是隕鎢鑄的沒錯，但耐久也沒這么高，這把長刀的設定得削?！?/br>
    芷星瑤回以一個冷笑。

    燕季風還沒祭奠逝去的狙擊槍，余光瞥見待在機甲最邊緣的黑發少女。

    他微微偏過頭，少女蒼白的側臉映入雙眸，她半仰起腦袋，額頭有一抹刺眼的烏青，黑色的眼睛注視著正前方浩瀚無際的星空，手環套在她纖細的左腕上，嘈雜的聲音不斷從中冒出來。

    燕季風的目光未從喬笙身上離開，他看到少女輕緩地抬起右拳，半斂眼睫，拳心對著左胸房，“咚、咚、咚”的連續敲捶三下。

    這是一種禮儀，哀悼效忠而亡的戰士。

    芷星瑤從他身后探出腦袋，余光瞥了眼燕季風的表情，她眼珠轉了轉：“你是不是很感動？”

    燕季風不留情，手肘抵在她的額頭，把人推回去：“你這腦袋除了打打殺殺外，還能塞進去其他東西了？”

    芷星瑤：“？”

    燕季風往左側一閃，看著青光在機甲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

    脾氣真大，一點都說不得。

    ……

    只堅持完這一個動作，她渾身卸了力，扶著機甲壁移到座位上，趁著返航的這段時間休息一下。

    這是老爹自幼教育他們的事，他要他們銘記，自己能安穩的長大，脫不開前線保護他們的將士。

    手環斷斷續續的亮個不停，喬笙切進去，一串問題像小炮彈一樣沖她轟了過來。

    “人還在嗎？活著吱個聲，著急等，”藍天搶先問。

    接著又是別人的聲音。

    “現在是什么情況，我看檢測儀上的曲線變了，蟲族是不是退了？”

    “我們損失慘重嗎？殺了多少蟲族？”

    一個又一個問題，始終沒敢問最核心的問題，喬笙窩在座椅上，把勝利的喜悅傳遞。

    “計劃執行得非常成功?！?/br>
    “?。?！”

    手環另一邊的呼吸聲驟然加重。

    這場反擊中，有多少參賽者留在津望星，如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的踱步，強忍著內心的煎熬。

    陳鈺箏咽了咽口水，如醉如癡：“贏……贏了？”

    “嗯，贏了?！眴腆蠌澚藦澭垌?，不厭其煩地給出肯定的答復。

    很快，笑容扯動她的傷口，喬笙壓下疼痛，她仰靠回去，黑眸盯著正上方暖色的罩燈，“雖然我挺想和你們一起慶祝的，不過，還有一件事比較緊急?！?/br>
    “我們即將歸落回西邊境，提前拜托你們一件事?！彼Φ恼Ａ苏Ｑ劬?，讓自己保持清醒，“幫我們準備治療艙?！?/br>
    少女氣音逐漸變弱，藍天他們也收起追問細節的心思，快速組織軍團內的參賽者做迎接工作。

    一個小時后，出戰的機甲全部落回西邊境。

    半邊身子裹成木乃伊的周湛氣勢洶洶地沖下機甲，眼神如餓狼的盯著剩余的機甲。

    打算等見到喬笙的面，就沖上去好好理論。

    常盛白無語地跟在周湛后面，想不通自己到底為什么也跟著他一起胡鬧。

    大約等了五分鐘，在周湛懷疑自己眼睛是不是漏了的時候，黑發少女終于出現。

    周湛往她那個方向大邁兩步，然后驟然停下。

    常盛白：“？又怎么了？”

    周湛轉過頭，滿臉掙扎，挪開半個身位：“你看就知道了?！?/br>
    喬笙的體質本來就差，又在飛船里翻來滾去，磕碰了很多地方，整出不少的傷，之前還可以咬牙一直撐著，等戰后松懈下來，她連走路都費勁。

    機甲落地后，她以緩解頭暈為理由，硬是在座位上又賴了幾分鐘，然后被在外面等的著急的白煥扶了出去。

    喬笙小聲道：“好了好了，你放開我吧，我自己能走?！?/br>
    然后得到白煥膽大包天的冷笑：“團長，你先保證我放開你，你不會直接跌坐在地上再說吧?！?/br>
    喬笙：“……”

    看著那邊步履都透露著艱難的黑發少女，常盛白陷入沉默。

    周湛嘆氣：“是吧，她怎么看上去比我還慘，這讓我還怎么過去……”

    那單薄的小身板，仿佛隨時會倒下去。

    ***

    一夜過去，學院賽論壇驚現數個熱貼。

    《深度分析｜喬笙究竟是怎么逆襲了無人看好的比賽？》

    《反思｜進來就看體能e等廢柴打臉史！從萬人嘲到萬人膜拜！》

    《李濤（理討）｜新生看陣營對抗賽有感，指揮系是不是即將崛起？》

    ……

    所有人都為那場【人類】的反擊而沸騰。

    有初次被喬笙驚艷到的：“她開口指揮的時候，我的目光壓根移不開，所有的指令看似很分散，但是每次都能痛擊敵人，強無敵?！?/br>
    也有之前質疑過喬笙的：“擦了，我一直以為喬笙精準計數是假的，但你們看到那個戰斗視頻總結了嗎？她簡直扣得分秒不差，這是人能做到的事？”

    還有人單純表示震驚：“我以為是她瘋了，今天看到戰斗結果，原來是我站的不夠高，看的不夠遠?！?/br>
    “唉，喬笙和s早年的指揮風格巨像，都是讓人捉摸不透，但能給敵人造成致命打擊?！?/br>
    “確實有一點點像，她倆指揮的戰斗節奏非常密集?！?/br>
    “拜托，吹歸吹，但別碰瓷s好嗎？喬笙這次的確表現驚艷，但是s是打破指揮官禁錮的神話！”

    有不少觀眾提到了s，每個人對此的態度不一樣。

    s粉不樂意，覺得喬笙這是在高攀，因喬笙新崛起的力量也不樂意，覺得喬笙就是喬笙，和s無關。

    另一邊，俞陣也在星網看見了此類的評論。

    他心思一動，登進諾亞，翻閱s的上線時間。

    s最后一次上線是比賽前兩天，然后時至今日也沒有再上線。

    s難道是學院賽的選手？符合她身份的參賽者……

    俞陣的視線落在黑發少女的照片上，心里有一絲荒誕。

    會有這么巧合嗎？

    他是聯盟軍團的將士，兩年前在諾亞挖到了s。

    s在諾亞冒頭的很早，但是直到她接觸陣營對抗，才真正進入到聯盟軍團的關注范圍。

    在正式邀請s前，俞陣曾研究了無數次s的視頻，包括早期的對戰視頻。

    s的戰斗風格飄忽不定，但又極具個人色彩，她的指揮模式大體分兩種，一種是針對敵方的指揮官和戰斗陣型制定策略，另一種則是聯合敵方的意圖，從根本上解決隱患。

    有時候二擇一，有時候兩種一起上。

    聯盟軍團從民間挑一人直接進軍團需要經過很多道審核，s也逃不過這一步驟，因為s，軍方進行了一場為期三個月的爭論，終于獲得了邀請s的權限。

    只是，俞陣長長地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得到許可的他去找s說明了來意，還未說更細節的東西，遭到了對方的拒絕。

    拒絕的理由是現在還不到時候，她暫時沒法為帝國、聯盟效力。

    這種理由算什么理由？俞陣無法理解。

    之后又一段時間，s遲遲未登諾亞。

    他的注意力回到現在，闔上眼眸。

    他看得出來，喬笙和s很像，兩者指揮的影子相互交疊，可她是不是s，僅憑現在的情報還無法確定。

    而且，如果喬笙是拒絕了他三次的s，他又該怎么做……

    ***

    虛擬戰場中的【人類】可沒模擬艙外那些人的苦惱，他們已經陷入了狂歡。

    一夜之間，反擊大成功的消息傳遍津望星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