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臺既明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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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安琪扒在車窗上往外看,一路上都在嘖嘖贊嘆,偶爾還要抱怨一下自己的學校是怎么的相形見絀;尹孟熙微笑著應了兩聲,話還是很少,透過窗子看到文學院的小樓漸漸近了,手心的溫度也跟著漸漸涼了下去。 ……久違的緊張。 她在心里無奈地搖頭,不敢相信這么多年過去自己還是走不出那段模糊不清的過去,明明整整七年沒見過了,可那個人還是這么容易就能影響她的心情。 ……多沒趣。 文學院的辦公樓位置特別僻靜。 是很老的那種建筑,也許最早興建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現在已經經過翻新、可看上去還是古樸,就像一本塵封多年的舊書,即便小心地掃去了扉頁上的灰塵,看的人也會一眼發現它已經上了年頭。 半弧形的樓宇,內里環抱著一個小巧的花園,長長的回廊上盤著紫藤花,現在時令未至還未開,可尹孟熙卻還能想起它盛放的樣子,優雅的粉紫色最適合春日,是校內所有情侶最鐘愛的約會地點之一。 她半低下頭,不像身邊的姚安琪和魏馳一樣新奇地東張西望,只徑直走進辦公樓在門衛處做了登記,再走幾步深入門廳,又轉過頭來問姚安琪:“約在幾樓?” “三樓三樓,”姚安琪好像有點激動,眼睛亮晶晶的,“肖老師說我們可以直接去他辦公室?!?/br> 肖老師…… 尹孟熙靜靜點了個頭,心中奇怪的感覺又跳了一下,接著便帶身后兩個小孩向樓上走,盤旋的樓梯同樣厚重古樸,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歷史上。 “311……311……” 走廊是安靜而幽深的、幾乎沒有一點動靜,只有姚安琪一邊看手機一邊查房號的小聲嘀咕;她們在環形走廊里繞了半圈,終于在靠東一側找到了311辦公室,門的側邊有一張不大的牌子,上面寫著“副教授肖至”。 門是半開的,里面傳來一陣說話聲,似乎是他的學生在里面,幾個女孩兒幾個男孩兒。 “南北朝文人寺居現象研究是個不錯的選題,但這個我更推薦你去找金老師做指導……” 他的聲音輕輕傳出來,永遠那么清晰平穩。 “……或者也可以找陶老師,他最近開了一門佛教社會文學的課,對你做這個選題很有幫助?!?/br> 學生卻好像不愿意,一直說自己就想找肖老師做指導,他似乎有些無奈,想了想還是說:“那么你先寫個開題吧,我需要大致知道你要往哪個方向做?!?/br> 他松了口、學生就很高興,似乎能夠被他指導是什么值得慶祝的事情;他又轉而去跟另外幾個學生說話了,似乎在給她們推薦參考書目,每一本的名字都很長很拗口,也難為他居然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姚安琪一直在門外聽著,一邊聽一邊嘖嘖感嘆,大概也在佩服里面那位肖老師;尹孟熙卻早已習以為?!侵滥莻€人的,只要涉及到學術就永遠認真到極致,文學院的資料室和學校的大圖書館,總有一個地方能找到他。 他到底看過多少書? 估計都要數不清了。 出神的功夫辦公室里的談話已經結束,門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是學生們在陸續往外走;門被推開,年輕的女孩子們說說笑笑,一多半兒的臉上都浮著微妙的紅暈。 ——是啊。 很難不喜歡他的,對吧? 他的目光也緊接著到了。 在門開的那一刻就落到了她身上,帶一點點重量,讓她心里也跟著一沉;她默默吸了口氣,端出昨晚練了一晚上的客氣架勢、努力坦然地對他露出了一絲笑,只是當撞進對方那雙山谷清風一樣的眉眼時嘴角還是難免有些僵硬了,這是美中不足。 “肖老師——” 還是姚安琪先出聲,把學生們讓出去后便大步跨進了門,很熱絡地朝肖至伸出了手,連著說:“感謝您百忙之中撥冗接受我們的采訪,真是辛苦您了麻煩您了——” 他是隨和的人,尤其不會為難小孩子,果然就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轉到了姚安琪身上,禮貌地跟她握了手,同樣客氣地說:“沒有,你們也辛苦了?!?/br> 聲音清淡,與他濃顏的長相截然不同。 說著門口又傳來一陣敲門聲,門本身就是開的,大家一回頭就看到了一位男老師,也許是做行政的,敲過門后跟大家都點了個頭,又看著肖至說:“肖老師,今天拍攝還是在文圖二樓,場地已經布置好了,等您跟電視臺的老師們溝通好后就招呼我一聲,我帶各位一塊過去——那邊也有學生干部在配合的?!?/br> “好的?!彼贮c了點頭。 說完那位行政老師就風風火火地走了,房間里一時沒人再說話,短暫的冷場。 但今天跟昨天畢竟不一樣,起碼尹孟熙有了要見他的準備,此刻又可以撐一撐場面了——她朝他走近了兩步,努力壓著心中難以解釋的緊張和澀味,抬頭看著他說:“那麻煩肖老師先確認一下采訪提綱吧,我們這邊昨天應該已經發給過您了?!?/br> “肖老師”。 這是一個于他們彼此而言都十分陌生的稱呼,他低頭看著她,眼神有些晦澀。 “好?!笨伤€是答應了。 她松了一口氣,示意姚安琪把打印好的文件拿出來,轉手又遞給他;他伸手接過,要走到桌子邊去看,在此之前又對他們說:“請坐吧,我看一下?!?/br> 姚安琪連連點頭,尹孟熙也順著他的話在辦公室里找了個位置坐下,唯獨魏馳一個覺得無聊、大概因為這趴跟他沒什么關系,于是干脆沒坐,轉頭跟尹孟熙說:“姐,我出去抽個煙?!?/br> 尹孟熙也知道他坐不住,就點了點頭,他沖她笑笑,又問:“你渴嗎?我給你帶杯咖啡?” 殷勤和客氣是有本質區別的,年輕的男孩子不懂掩飾也不想掩飾,很容易被人看穿他的意圖——他在試圖追求她。 “不用,”尹孟熙淡淡地回答,“你能找到文圖的話就直接過去吧,先把機器架上?!?/br> “行?!?/br> 魏馳答應了一聲,也沒顧及禮節、甚至沒跟肖至這個主人打一聲招呼就走出門去了,沒規矩的樣子讓人有些尷尬。 “不好意思,”尹孟熙不得不代魏馳道歉,“他做事太沒規矩了……” 好像要對他負責似的。 “沒關系?!?/br> 肖至淡淡看了她一眼,接著就垂下眼睛去看她們的采訪提綱,再沒說什么了。 辦公室內再次安靜了下去,那男人一直有這樣的魔力,只要他不說話周圍的環境就鬧騰不起來、都得隨著他靜默。 他是有些過分漂亮了,垂著眼睛看東西的樣子尤其如此,眼瞼很薄睫毛很長,像是一幅昂貴又細致的畫;她默默地看著,又想起當年見他的第二面。 那是開學的第二周,某個中午,在學校后面的小吃街,她和同寢的三個室友一起出去團建,四個人里有三個南方人,于是就挑了一家口味清淡的云南菜吃汽鍋雞,小店的評價很好,來的大多都是學生。 一進門她就看到他了,坐在靠窗的位置,身邊還有幾個男生、大概都是他的朋友;他正垂著眼睛看菜單,九月的陽光落在他的眉目間,看起來特別溫柔和煦。 她的心跳一下子變快了,迎新那日不明出處的局促感再次左右了她,她不知道為什么不敢靠近那個人、可又偏偏特別想到他身邊去。 她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地引導著室友一起坐到他身后的那桌,坐下的時候睡她下鋪的汪雪茹還在激動地小聲議論:“你們看到了嗎?就旁邊那桌——有個男生長得好帥——” 她都聽到了,心里不知道為什么感到一點點驕傲,明明他跟她根本沒關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驕傲些什么。 結果一整頓飯她都吃得心不在焉,汽鍋雞的美味半點都沒留在她記憶里,相反卻把他們那桌說的話記得一清二楚—— “外文的那個吳思思是不是在追你???” 她聽到一個男生促狹地問他。 “吳思思?是哪個?”另一個男生很感興趣地搶著問,“是看起來特清純的那個么?” “不是,你說的那個是社政的,”又一個男生接了口,“吳思思是很辣的那個?!?/br> 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帶勁,偶爾還要調侃地笑兩聲,是讓女孩子聽了都會覺得有點不舒服的那種議論。 只有他一個人不接話,看上去對這種話題完全不感興趣,她莫名松了一口氣,覺得他果然是不一樣的。 可—— “害,什么吳思思呀,天降還能打過小青梅?”他的朋友又在高談闊論了,“人唐霏就在旁邊看著呢,正宮杵在那兒,其他誰還能有機會?” 啊。 小青梅? 唐霏? 正宮? 剛剛松下去的氣又再次提起來,這回更是千百倍的緊,她像被冰塊冰了一下、又像被看不見的針頭刺進了rou里,微妙的難受在不講道理地擴散,前調是懵懂,中調是疼痛,后調是茫然。 “一共就是這些問題了對嗎?” 正走神,他卻忽然開口說了話,她趕緊從回憶里抽身逃出來,七年后的肖老師代替七年前的肖學長出現在她面前,正用那雙過分好看的眼睛凝視她。 “預計要拍多久?一小時夠么?” 第7章 換燈 說夠也不夠。 姚安琪寫的采訪提綱昨天晚上尹孟熙已經看過了,他們這一行,新人老人做出來的活兒差得太大,小姑娘羅列的幾個問題都很淺,也就是按著一般程序走,問不出什么打動人的東西;何況他們臺里資深的老師在做訪談時根本很少按著大綱來,都是像朋友一樣跟受訪者聊天,聊著聊著自然的東西就出來了,水到渠成。 她很清楚這份提綱的毛病,可她卻沒有修改,或許是因為她對這份工作完全不上心、也或許是因為她根本沒打算和他聊得深入,此刻聽到他問,就直接答:“差不多夠了?!?/br> 跟你再相處一個小時,實在太夠了。 他“嗯”了一聲,把提綱還給她,接著神情淡淡地站起來,說:“那我們就過去吧?!?/br> 對接的行政老師姓陳,辦事也靠譜,在尹孟熙他們下樓時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手上還拿著幾把傘,一一遞給他們。 “圖書館就在旁邊,三四百米遠,”陳老師還跟尹孟熙解釋了一句,“我們走過去可以嗎?還是您想坐車過去?” 她當然知道圖書館在哪里,當年上學的時候她可是那里的???,經常在那個人身后的某張桌子上一坐一整天。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走過去就好?!?/br> 那一笑很模糊,透著淡淡的回憶的味道,淺淺的酒窩露出來一點,就像黑咖啡里加的一點糖。 他看了她一眼,她沒有發現。 雨傘撐開,走進雨幕里。 寧靜的校園是有些太迷人了,在深綠的樟樹之外還有高高的杉樹,只是現在天氣還有些涼、葉子不多,等到了夏日就會顯得生機勃勃,到了秋季葉子變黃校園里又會染上一抹金色,漂亮極了。 她走在他后面一點的位置,看著他撐傘的背影——仔細想想她真的看了很久他的背影,從大一一直到大四,現在離開學校七年,回來還是看他的背影。 他很高,學生時代比現在更清瘦,很好的骨相;姿態也好,紳士般的挺拔,永遠不會不合時宜,是最恰如其分的內斂和沉靜——雨天特別適合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可每次看他撐傘她都會覺得心動,又偷偷想自己什么時候也能出現在他的傘下。 現在呢? 能跟他一起撐傘的人出現了么? 依然是唐學姐? 他們結婚了? 淡淡掃一眼他左手的無名指,并沒有戒指;以防萬一看一看右手,同樣干干凈凈。 ——沒結婚? 還是僅僅因為他沒有佩戴戒指的習慣?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