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 第6節
第5章 迫嫁 金熾通明的光照順著半開的窗戶照進廂房,澄明暖黃的光束簌簌墜落,恰好映著少女明媚嬌貴的臉龐,細皮嫩rou,白里透紅,圓睜睜得黑眸里并無懼意。 她仿佛一點都不害怕眼前的男人,天生驕縱。 阮明姝弄清楚男人并不是因為□□的事情來抓她之后,她確實就變得不怕他,她背后有侯府撐腰,母親還是當今圣上親封的縣主,外祖父亦是受人敬仰的太傅,打小她也沒見過別人的臉色,便是有什么就說什么。 阮明姝也不怕獻王的弟弟去告狀,姑且不說獻王已經死得透透,即便他沒死,再退一步說這樁婚事真的成了。 她也不怕她未來的夫君,獻王休想給她臉色看。 沈嗣的眼神漫不經心掃過她全身,即便是溫和從容的眼神也自然而然透出幾分冷淡的威懾感,與生俱來叫人膽顫心驚的氣場。 少女的五官尚未完全長開,卻已經出落的嬌貴明艷。 眉眼處處精致,便是這幾份稚嫩的憨態也難擋昳麗的姝容。 樣貌不錯,性子倒也果真如外界所傳。 蠢笨驕縱。 他說什么她就信什么,三言兩語便將她的心底話套了出來,喜形于色,滿腦子的盤算都寫在眼睛里,一看就看了出來,毫無心機城府。 沈嗣別開視線,漫不經心將手中的茶盞落在案桌,他淡淡道:“兄長臨去幽州之前,特意囑托我這段時日照顧阮姑娘?!?/br> 阮明姝聽得渾身都不自在,都快要起了雞皮疙瘩。原本她沒心沒肺只想快活,可聽了他的話又有幾分煎熬。 這獻王丑是丑了點,又是個沒用的殘疾,還十分好色。 但是阮明姝也沒想到他離京之前竟找了人暗中照顧她,她滿心滿眼只想殺了他,仔細對比,顯得她好像沒有良心還很惡毒。 不過本就是他趁人之危在先,死了也是他活該。 古人都說門當戶對,獻王又配不上她!聯合她的庶妹壞了她的清白,硬要娶她不就是自找苦吃嗎? 阮明姝憋得好難受,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你那色鬼哥哥已經死了!萬幸忍了下來,縱使心中萬般不愿,阮明姝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和他寒暄,敷衍他幾句,免得惹他疑心。 “不必,在京城里沒人敢欺負我?!彼f這話時忍不住抬起了下巴,眉目靈動驕傲,頗為得意。 沈嗣挑眉:“既是兄長的囑托,我自是不能辜負了他?!?/br> 他輕輕笑了下,本就生得好看的男人笑起來更是動人,眉心的清冷融于春色,他淡淡地說:“魏廣是我的心腹,隨我多年,忠心耿耿,武功高強,便讓他這些日子守著阮姑娘,也好以防萬一?!?/br> 阮明姝的目光朝門外的黑衣男人看了過去,只一眼就夠她頭疼煩躁,誰要這個兇神惡煞的侍衛跟著她?看見都煩。 她揪著帕子,冷著臉也沒什么攻擊力,故作沉穩可聲音聽起來還是糯糯的,“不用?!?/br> 這個答案似乎在沈嗣的意料之中。 阮明姝蹙眉,身后驕縱的尾巴已經翹了起來,她抿了抿柔唇,拿出了大小姐的架勢,哼哼唧唧地說:“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得聽我的,知道嗎?” 在現代,在同事的眼中沈嗣是個很好說話并且脾氣溫吞的斯文讀書人,但這不代表他是真的脾氣好,摘掉眼鏡,脫掉白大褂,關好辦公室的門之后,他是一個冷血動物。 沒有任何感情,不喜歡被任何人指手畫腳。 他是個極度自我并且偏執的病態患者,但這并不妨礙他能用驚人可怕的自制力掩飾變態的一面。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在沈嗣面前,對他說出“你得聽我的”這幾個字。 少女面露嬌色,任性驕蠻卻也不讓人覺得討厭。 沈嗣靜靜看著她,“既然如此,就不強人所難了?!?/br> 阮明姝迎面對上他漆黑的目光,無所適從,后背發涼。 男人看似溫吞柔和,偏偏眉眼浸潤的銳氣壓得她難以喘息,身后似乎挫著沉沉的血腥殺性。 阮明姝想起來他在刑部做事,想必沒少下牢獄做刑訊審問這等事,這雙骨節修長的手肯定也沒少染血,都說常年審問罪犯的刑官心狠手辣,心性變態,這話果真有幾分道理。 她強裝鎮定,雙腿其實越來越軟,小手撐著桌面才沒有跌回椅子里,“你若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br> 沈嗣淡淡掃過她臉上的神色,到底還是年紀小,眼底流出幾分怯懦。嬌弱的身子骨,輕輕地在顫。 阮明珠既討厭他極淡的眼神,內心又生出幾分懼意。 她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冷的雙眸,淡的幾乎沒有情緒,幽深如寒潭,冷若嚴寒冬月里降下來的皚皚冰霜,疏離清貴,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 沈嗣淡淡一笑:“近來京城不太平,出現了幾位殺人越貨的窮兇惡徒,阮姑娘要多多小心?” 阮明姝聽見殺人越貨這四個字,驟然捏緊拇指,臉色漸次白了白,明顯心虛結結巴巴道:“抓…抓到了嗎?” 沈嗣淡道:“還有一個漏網之魚?!?/br> 阮明珠心跳劇烈,“是嗎?” 她這人不會遮掩情緒,一眼就見了底,她忍不住問:“被抓到會如何?” 沈嗣的聲音很溫和,如涓涓流水,綿長柔和,他笑吟吟看著少女眼底的恐懼,漫不經心地同她仔細說清楚:“此等喪心病狂的惡徒,自是先下了大牢,動刑過后再交由刑部定罪?!?/br> “不過他們也吃不了多少天的苦頭,這是殺頭的死罪,手起刀落,咔嚓一聲,腦袋落地,血rou翻覆,就沒什么知覺了?!?/br> 阮明姝越聽身體越冷,唇瓣緋白。 沈嗣瞥了眼少女蒼白脆弱的神態,眉頭輕挑,修長的拇指端起面前的茶盞,從容不迫抿了口冷茶,“行刑之前,被關在囚車里游街示眾,而后拉到菜場口斬立決?!?/br> 阮明姝的腦子不受控制要去想象那個畫面,穿著白色囚服手腳都戴著沉重的枷鎖鐐銬,素面朝天,被當眾扔臭雞蛋爛菜葉。 她不敢繼續想下去,那些看她不順眼的貴女們若是看見她落得如此下場,不知道會怎么得意呢。 一定會當面狠狠嘲笑她,說不定還會讓她們身邊的奴仆砸她的臭雞蛋。 光明正大對她指指點點,說她惡毒。 阮明姝真的討厭死眼前的男人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害得她如今寢食難安,她暗中告誡自己,她做的天衣無縫。 她這么聰明,又如此討人喜歡。 一定不會有事。 阮明姝倉促站起來,“時辰不早,我先回府了?!?/br> 她走路又急又慌,自亂陣腳差點摔了一跤,身后的男人抬手在她的腰間扶了一把。 不過一瞬,落在少女腰間冰冷堅硬的拇指就收了回去。 沈嗣看了眼魏廣,面無表情:“送阮姑娘回府?!?/br> 魏廣道:“是?!?/br> 阮明姝不想再繼續和他寒暄,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叫她覺得窒息的廂房,便任由魏廣跟在她身后。 沈嗣看著未婚妻的背影消失過后,淡淡收回了目光,眼中恢復成一片漠然。他的指尖仿佛還存著少女那把軟腰上的溫度,軟得不可思議。 阮明姝離開過后還覺得剛才那個男人,萬分可怖。眉眼蘊著書卷墨香,看似斯文儒雅,可她就是感覺不對。 尤其是他口中隨意說出來的那些話,阮明姝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了。 阮明姝不喜歡那個男人,自然也不喜歡他的侍衛。 她才出了酒樓,便迫不及待的轟人:“不用你跟著我?!?/br> 魏廣面無表情:“主子讓屬下送阮姑娘回府?!?/br> 阮明姝有點煩他,沒好氣道:“我不回去?!?/br> 聲音嬌嬌的,聽著卻是不兇的。 魏廣抬眸掃了眼她,這便是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年紀小腦子也不大好使,找的殺手不過是個半路出家的山匪,無勇無謀。 魏廣看不出主子心里是何打算,刻板的執行命令,“屬下將阮姑娘送回侯府,自會離開?!?/br> 阮明姝氣得要跳腳,這個木頭怎么如此固執? 既然如此,阮明姝沒有辦法只好讓他跟著,半路上她忽然掀開車簾,露出半個腦袋,眼睛眨也不眨盯著魏廣,扭扭捏捏好半晌,吞吞吐吐的:“就是…就是…” 魏廣蹙眉:“阮姑娘有話直說?!?/br> 阮明姝被獻王那個晦氣的倒霉弟弟嚇得心神不寧,她揪緊手指頭,“買.兇.殺人,罪名很嚴重嗎?” 她自己又沒有動手! 應該不會被拖去菜場口砍頭吧? 魏廣心底輕嗤,看來這位阮姑娘還是怕的。 想來主子方才在她面前,也是故意提起這些事。 不過三言兩語,就把人嚇破了膽子。 魏廣面不改色扯謊:“是死罪?!?/br> 阮明姝臉色煞白,心底最后半點僥幸也跟著破滅。 她輕輕拍了拍胸口,寬慰自己道:只要不被發現就好了。 回到侯府, 阮明姝正被侍女攙扶著踏出馬車,忽然間,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一襲紅色騎裝的少女騎在馬上,她笑容恣意,自如拉著韁繩,停在侯府門前。 少女動作利索跳下馬,驕陽濃烈,照著她那張精致嬌小的臉龐。 隨后,她身后的兩人也跟著下了馬。 是陸衍和張玠。 阮青蘿穿著男裝,瀟灑大氣,回過頭對他們二人笑了笑,臉上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哪怕不是很出挑的臉,便是這樣笑著也叫人覺得格外好看。 她說:“我得快些回去了,若是讓主母發現又要挨罵?!?/br> 阮青蘿說著還俏皮的吐了下舌頭。 陸衍頷首:“嗯?!?/br> 張玠則笑瞇瞇的,對她擺了擺手:“明日再來接你?!?/br> 等阮青蘿的身影消失在堂前,張玠唇角的笑意漸次冷了下去,沒什么表情。 這位阮二姑娘有點意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口成章文采斐然,言行談吐都不是常人能比。十分精明,做事周到。 小妾所生的庶女,沒怎么念過書,還頗有大家閨秀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