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渡 第156節
廣寒也沒回禮的意思,他還在啃手上的排骨,只是微微嗯了一聲。 但樂十一他們可沒敢有半點不滿,誰沒見識過這位的能耐?對方現在雖然沒有鬼職在身,但確實名副其實的鬼王,樂十一他們雖然是陰差,說到底也屬于鬼魂,要是惹廣寒不痛快,他們肯定沒有半點好果子吃。 想到這里,樂十一看向宋局和李映。 何疏順勢介紹:“這兩位,是特管局的,宋志存局長和李映道友,陽間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歸特管局管轄,你們應該聽說過?!?/br> 樂十一朝宋局微微欠身。 “聽說過,我們以前也打過交道的,只是沒有常駐機構和聯絡人員,以后有殿主在,想必方便很多?!?/br> 他很聰明,馬上就聽出何疏的弦外之音了。 宋局和李映也跟他們互相打了招呼。 李映還有點兒恍惚的感覺。 他雖然也是修行者,雖然光怪陸離的事情也沒少見,茅山里的確也有跟陰間打交道的道士,但他自己很少看見正兒八經的陰差,更何況現在還有個“閻王”在眼前。 何疏問道:“現在那邊情況怎么樣了?應該差不多恢復秩序了吧?” 樂十一嘆了口氣,表情樂不出來了:“比先前好一些,但十殿之中,有六殿殿主之位因故空了出來,有待補充,我等許多同僚也在混亂中受傷,現在各殿人員奇缺。相較之下,咱們第五殿從上到下,反倒是人員編制最完整的了?!?/br> 李映聽見人員編制幾個字,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一下。 樂十一自然沒有察覺,繼續說道:“因您之故,神鏡目前留在第五殿,由黃判官執掌,許多新鬼都被引流到這里來,有些我們可以做的就先做了,還有一些需要您批示的,我們都帶過來了?!?/br> 他口中的黃判官,正是生前曾經是老師的黃松。 有黃松在,公平公正自然不用說,第五殿也沒人敢徇私枉法,但陰間百廢待興,還有許多事情要解決。 何疏其實對閻王職責不太了解,只知道要決斷一個人生平如何,再決定下一步發送何方,但具體怎么斷,有沒有什么標準,除了這些之外還需要干什么,他之前沒來得及問,現在有宋局他們在場,顯然也不適合問得太詳細,就點點頭。 “你先把東西留下,回頭我再跟你詳談。這次喊你們過來,主要還有一件事,這次鬼門關大開,很多惡鬼趁亂逃出,現在還有漏網之魚,這邊特管局的同志想要一份詳細名單,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有,但目前逃犯還在統計,這份名單還在陸續補充,目前可能不完整,您先過目?!?/br> 樂十一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紅紙,輕飄飄的,雙手遞過來。 何疏剛接過手,就覺得紙一變二,二變三,霎時變成挺有分量一本冊子。 原本空白的紙張上面也都寫滿名字。 宋局湊過來一看,臉色都綠了。 “這么多逃犯?!” 樂十一:“沒有沒有,這是總名單,后面打勾的就是已經緝拿了的,只有沒打勾的名字,才是逃竄在外的?!?/br> 何疏手指點到其中一行。 “這個周卿,就是周判官吧?” “正是他。他現在已經是地府頭號要犯了,被通報各地城隍鬼神,但凡看見他的,都會報知過去。另外還有幾名過往情節比較嚴重的逃犯,也都用紅圈畫出來了?!?/br> 何疏看了一下,就算剔除打勾的,數量還有不少,其中有些連名字都沒有,直接就是特征描述,什么“好吃人心”、“巧舌如簧,善于誑人,以誑言惑人,拘其魂魄奴役”。 宋局、李映:…… 這種特征倒是很明顯,但連個外形都沒有,讓人怎么找? 何疏也覺得他們辦事不靠譜:“這總得有個名字吧,不然不是大海撈針一樣?” 咸十四苦著臉補充道:“這些惡鬼被抓來時,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便是沒有名字的,有些外形多變,也不好形容,這些魑魅魍魎逃到陽間,肯定會換個軀殼便宜行事,多作描述反而容易讓抓捕的人被誤導!” 這倒是也有道理。 宋局眉頭緊皺:“那有大概逃脫的方位嗎?我也可以讓各地分局的同事留意?!?/br> 甜十二干笑一聲,面色尷尬。 這事說到底是陰間的疏漏,要不是周判官內外勾結,也鬧不出這么大一場動靜,雖然本來跟何疏沒關系,但他現在好歹也是代理閻王,不好看著幾個新手下站在那里窘迫尷尬,總得有點當領導的意識。 “宋局,要不這樣,回頭我跟那邊打一聲招呼,讓各地陰差加強巡查,如果有消息,就馬上通知分局的同志,必要時可以聯合執法?!?/br> 宋局點點頭,似乎沒覺得何疏的用詞有點搞笑。 “這樣也成,那就麻煩你了,我也會把這件事知會給各地,再把分局的聯系方式給你們,你微信號多少,我加你吧!” 以前是李映跟何疏聯系,但現在何疏身份職位不同,再讓李映出面顯然不合適,宋局跟何疏互加了微信,也不敢再喊小何了,直接換了個稱呼。 “何先生,你們先休息,我得趕緊回去布置任務,這些逃竄的惡鬼在人間停留多一天,可能就會造成多一樁慘案,回頭布置好了我再與您聯系?!?/br> 何疏笑道:“宋局,你還叫我小何就成,不用那么見外,我這閻王也是趕鴨子上架,什么時候那邊有更合適的人選,我肯定就趕緊交接了!” 換作一個人當上閻王,手掌陰司生殺大權,多多少少都會被突如其來的權柄影響。 但何疏雙目清明,除了眼圈有點青黑,說明他這幾天沒休息好之外,神色舉止都很隨意,沒有半天飄飄然的輕浮,可見這個年輕人看著吊兒郎當,實際上心里自有一桿秤,底線是非清清楚楚。 這份造化砸下來,一般人都接不住,可見何疏執掌閻王令,冥冥之中自有道理在。 宋志存看在眼里,原本對何疏年紀太輕還留存的一些顧慮擔憂,也消散不少。 何疏確實累了,剛才那一覺感覺沒睡夠,說了這么多話肚子又開始抗議,眼看正事說完,宋局和李映起身告辭,何疏也沒留人,因為他還要向甜十二等人仔細詢問第五殿殿主的職責,以及約定定期聯系的時間。 廣寒適時給他遞來一塊排骨,何疏咬下一口,拒絕第二口。 “冷掉了?!?/br> 過油的食物冷掉了就難以入口。 廣寒嗯了一聲:“現在廚房關了,先吃點鹵味吧,明天再下山找別的吃?!?/br> 何疏眼角余光,瞥見甜十二等人一臉想吃又不敢說的樣子。 “你們能吃嗎?” 甜十二賠笑:“吃不到,但能聞點味兒,也就相當于嘗過了?!?/br> 鬼差也是陰魂,但凡是鬼,就沒有不眷戀人間食物的。 何疏:“冷掉了,不合適吧,我明天給你們喊一份熱的?!?/br> 甜十二咽了一下口水:“沒事沒事!” 何疏把自己和廣寒要吃的分量留下,其余的都給他們。 三名鬼差立馬湊在食物前使勁嗅聞,毫無剛才在宋局面前的穩重。 何疏以前聽說過,被陰魂“吃”過的食物,看上去跟沒動過一樣,實際上已經失去原本的味道。 另外一邊,宋局跟李映離開何疏他們房間。 “剛才說的事情,你盡快寫一份報告,我要先回去通個電話……怎么了?” 宋局注意到李映有些恍惚。 李映搖搖頭:“沒事?!?/br> 宋局笑道:“覺得難以置信?你也見過不少世面了,怎么看見閻王爺出現在自己面前,還跟普通人一樣?” 李映有點不好意思:“我只是很難把閻王跟何疏聯系起來,一時有點不適應?!?/br> 宋局似乎看出他所想,就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他能得到這份機緣,必然是付出遠遠超乎你想象的艱辛,你自己也是修道之人,應該清楚這一點?!?/br> 李映不是尋常人,他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 “是我一時鉆了牛角尖,患得患失了,謝謝宋局?!?/br> 宋局笑笑,沒再多說。 嫉妒得失之心,人皆有之,只要及時調整,在適當范圍內,不要讓動力變成絆腳石,就沒關系。 李映跟何疏年紀差不多,前者從小家學淵源,后者屬于半吊子,也不在體制內,結果何疏突然彎道超車,李映心里有點想法也是正常,要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反倒沒有上進心了。 被宋局一點撥,他自己也很快就釋然了。 第142章 隔天一大早,蔣思因他們就被喊醒起床,一輛車將他們送下山,又一路載到市區一棟兩層高的小洋房。 這附近建筑都是以前民國時期留下來的,解放后被征用作為政府辦公區,這種不顯山露水的小洋房,一般也都是某個政府部門,但蔣思因左看右看,又沒看見名稱招牌,不過有何疏陪同,他倒是不怎么害怕。 他問了何疏,才知道這地方是特管局云南分局在這邊城市的某個辦事處,雖然有辦公地點,但因為人手缺乏,平時甚至沒有常駐人員辦公,也就是這次因為他們的事情,才從分局過來一個年輕的辦事員,據說有佤族和苗族的血統,擅長巫蠱,宋局怕蔣思因跟小田在跟奈溫等人接觸過程中,神不知鬼不覺中了暗算,所以要讓專業人士幫他們檢查一下身體,確保安全。 對宋局的謹慎細心,何疏當然也表示贊同,甚至主動提出要跟過來看熱鬧。 至于廣寒,這次他們離開太久,手機都丟了,廣寒拿著兩人身份證去買手機補卡了,這年頭沒有手機等于寸步難行。 一路上何疏跟宋局聊天,后者見多識廣,有些見聞連何疏外公也未必聽過,卻能信手拈來,讓車上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當然,這些聊天內容都不涉密,宋局也很識趣,半點沒有問起何疏關于陰間的事情,一來陰陽有別,胡亂打聽別的“部門”是禁忌,這點宋局還是很清楚的;二來有蔣思因跟小田在車上,許多事情也不好深入說太多。 他就挑些無關緊要的講。 “我一個朋友的孩子,某年畢業跟同學出去旅行,去了東南亞某國,入住當地一個酒店,進房間她就發現房間里全是鏡子,從墻壁到衣柜,除了落地窗,每面墻都是鏡子,白天的時候看光線還不錯,到了晚上就有點瘆人了?!?/br> “我也聽說臥室的床不能正對鏡子,是不是有什么講究?”小田好奇道。 宋局:“古人說鏡子可以正衣冠,也可以辟邪,但鏡子等于現實世界的反射,有時候也會藏污納垢,就算撇開封建迷信,你半夜醒來上廁所,迷迷糊糊看見鏡子里的自己,難免也會嚇一跳吧?” 從他嘴里說出“封建迷信”分外讓人有種好笑的感覺,但小田聽得還挺認真,就點點頭。 “您接著講?!?/br> “那孩子呢,心里別扭,一晚上跟同伴都翻來覆去就睡不著,有意無意身體側著睡,背對鏡子,快天亮的時候終于睡過去,半夢半醒翻了個身,結果就看見鏡子里有個人,當即嚇一大跳,人也清醒了,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沒瞧見,她就懷疑自己眼花了。有了這事,她白天跟同伴一說,兩人就想申請換房間,但酒店告訴她們,其他房間都滿了。同行的除了兩個女孩子,還有個男生,她們倆就去男生房間看了一下,發現對方房間里很正常,除了梳妝臺和浴室的鏡子之外,并沒有到處都貼滿鏡子?!?/br> 宋局領導當久了,說話習慣不疾不徐,聽眾卻都是年輕人,難免有點著急。 蔣思因忍不住就道:“那肯定是只有她們的房間有問題吧?” 宋局笑了笑:“她也覺得她們房間肯定是出問題了,才會這么設計,同行的男同學就提議交換房間,結果換到她們房間里的男同學,當晚就做了個夢,夢見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說很喜歡他,想做他女朋友,問男的同不同意,男的也知道自己在做夢,神使鬼差就答應了。從隔天起,他們到處去玩,這男同學就覺得脖子很酸,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落枕了,也沒在意,三人玩了一整天,商量隔天去隔壁城市玩時,男同學就感覺脖子和肩膀疼得厲害,連腦袋都開始疼,到后面連路都走不了,同伴嚇壞了,三人就沒成行?!?/br> “就這樣過了幾天,情況沒有好轉,每次他們想離開,男孩子的脖子和腦袋就會疼,最后三人覺得不對勁,打電話給國內,正好他父母認識我,我就介紹他們去找我當地一個朋友。我朋友看了之后給他們說,男孩子之所以脖子疼,是因為他肩膀上騎著一個年輕女人,只要他想離開,年輕女人就會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疼得受不了?!?/br> 雖然早有預料,但小田和蔣思因還是禁不住覺得脖子一涼。 “是因為那個夢?”蔣思因問道。 宋局點點頭:“夢里他一時色迷心竅答應了,就等于跟那女孩立了契約,就算有道行的人,也不能輕易把他們拆散,那等于是強行撕毀契約,幫人的也要被反噬?!?/br> 小田擔心:“那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