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渡 第17節
何疏聽得入神,又有點恍然。 “那佛牌現在在曲婕手里?” “不,寧冰雪死后,佛牌就下落不明,至今沒有找到。但曲婕身邊曾有降頭師出現,她本人又兩次前往泰國,我們通過泰國方面調取了她的飛行記錄,發現她抵達曼谷之后,曾經乘坐汽車從曼谷去到呵叻,從素林府最后抵達四色菊府南部,也就是跟柬埔寨交界的山區里一個小鎮?!?/br> 一個女藝人去那里干什么?如果說去曼谷拜拜佛,也就罷了,居然還跑到泰柬邊界,無論怎么看,都是不尋常的。 李映:“這是她在泰國最后被能查到的蹤跡,泰緬邊境常年動蕩,別的很難再查到?;貋碇蟛痪?,她就成為鄭氏旗下工作室的簽約藝人,鄭七手里好幾個資源,電視劇或綜藝,上映的,未上映的,都定了她為主演。一些證據表明,曲婕跟鄭七之間的關系,已經超越老板投資人和旗下普通藝人的關系?!?/br> 何疏徹底明白了。 曲婕,寧冰雪,佛牌,窅魔,與玄學有關的這些,這是李映想要查的事情。 鄭七,鄭氏集團,販毒,余年的死,這些則是施從達要調查的。 兩者有所重合,又能互相補充線索,兩個部門索性就一起合作。 但,案子還沒徹底了結,這些事情就算沒有涉密,也不能對自己這么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竹筒倒豆子一樣,什么都說出來吧? 何疏忽生警覺,完全沒了繼續好奇打聽的心思,正好這個時候服務員端菜進來,他開始低頭猛吃,心無旁騖。 李映:“何疏……” 何疏:“李師哥,你還真別說,這道蟹粉獅子頭做得地道,老字號就是不一樣,你怎么這么會點,你該不會也是這一帶的人吧?” 李映:“不是,我從小在茅山長大,何疏,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 何疏趕緊打斷他:“李師哥,茅山上究竟有什么好吃的,你快給我說說,你們那不是景區嗎,那平時你們怎么修行的,大隱隱于市嗎,還是不問世事一心在后山鉆研?” 李映無奈:“你聽我說……” 何疏:“別說了,別說了,先吃飯!” 廣寒:“他想讓你幫忙調查余年的死和佛牌的事情?!?/br> 何疏防了李映,卻忘了防廣寒,想捂住耳朵已經來不及,拿筷子的手聞聲僵住,嘴角也微微抽搐。 “我現在當作什么都沒聽見,還來得及嗎?”他一臉誠摯純真。 李映也很真誠地回答他:“恐怕來不及了?!?/br> 第16章 何疏瞪著廣寒,廣寒低頭吃菜。 他又把目光緩緩移向李映,后者則一臉誠摯無害。 何疏醞釀一下,開始賣慘。 “李師哥啊,不是我不肯幫忙,我只是個普通人,每天早出晚歸賺點血汗錢,房貸都沒還完,實在擔不起這么大的責任!” 李映道:“曲婕是突破鄭七的重要人物,而你現在很得曲婕信任,從她身上既能找到佛牌案件的線索,說不定還能為余年擒獲真兇?!?/br> 但曲婕背后的鄭七可不是簡單人物,他跟鄭氏集團關系密切,連余年這種經驗豐富的警察都栽了,誰敢保證自己的處境絕對安全? 李映道:“最重要的是,只有解決佛牌的案子,才有希望破除窅魔在你身上下的印記。否則,何疏,你永遠不會安全?!?/br> 廣寒也道:“我會幫你?!?/br> 何疏心頭一暖,覺得姓廣的胳膊還是沒有完全往外拐的,最起碼這些日子的相處雖然不長,但總算也有些兄弟情誼在。 李映笑起來:“啊對,忘了給你介紹,廣寒現在是我們特管局的編外人員,回頭他的證件,我會幫忙辦理好送過來,你把你們住的地址給我一下?!?/br> 何疏:??? 他緩緩扭頭,盯住廣寒。 廣寒:“有錢拿?!?/br> 何疏:…… 李映:“嗯,是津貼,雖然不多,但總算是一份心意,總不能讓同志們出生入死還兩手空空,可惜我手頭只有一個特批的名額,回頭等我向上面申報。如果你也有興趣的話,歡迎加入,不過前提是需要考核?!?/br> 何疏壓根就沒想過加入什么特管局,但還是很不服:“那憑什么他就不需要考核?” 李映:“剛才他被關在另外一個房間的時候,我與他有過短暫交流,以廣寒的能力,入職正式編制,也是綽綽有余的,不過那需要等每年考核,不是隨時都能申請?!?/br> 此交流非彼交流,何疏估計他們已經交過手了,但他還是感到自己深深被歧視了。 李映沒有要求何疏馬上答應,這件事本來也是自愿原則,如果何疏不想做,李映肯定無法勉強他。 一頓飯吃下來倒也不至于無趣,李映還講了不少閣皂派的來歷。 “我不太清楚當年致虛派從閣皂派分出去的具體原因,聽說是閣皂派兩位前輩在道法上出現巨大的意見分歧,我們局里也有閣皂派的同事,細論起來應該還是你的師兄輩,有機會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一下?!?/br> 要不是窅魔,何疏根本就不想再涉足道法有關的那些事情,李映見他沒有深入詢問的興趣,也就點到即止,不再多說。 李映走后,何疏忍不住問廣寒:“我在你隔壁受苦受難,說破嘴皮子施從達都不相信我,你是怎么輕易就把李映給收服的?” 廣寒:“這可能就是人與人的區別?!?/br> 何疏:…… 廣寒瞧見他一臉吃了蒼蠅又吐不出來的表情,嘴角微微一翹,終于大發慈悲告訴他答案。 “我帶他下了一趟陰?!?/br> 何疏一愣,隨即微微吃驚。 下陰,這是一個很專業的術語。 在某些地方,有一些人有獨特能力,靈魂出竅行走在陰間,或與鬼魂溝通,或者把那些命不該絕誤入歧途的生魂帶回來,還有能耐更大的,能直接以rou身在陰間行走。 《聊齋志異》里就記載過一個叫耿十八的人,病重垂危,魂魄離體,被押送在囚車上,去了名叫思鄉地和望鄉臺的地方,還把自己被寫在陰差囚車上的名字抹去,跟一個匠人聯手逃跑出來,成功還陽。 何疏記得外公曾給說過,人有人的歸宿,鬼也有鬼的歸宿,強行突破陰陽,會造成自身氣息紊亂,即便是本來活蹦亂跳的大活人,跟陰物接觸久了,也會動輒得病。何疏自己當年初生牛犢不怕虎,仗著年輕天賦高,學了些本事就什么活兒都敢接,每次使用言法道和請神術之后身體虛脫大病一場,也不以為意,最終釀成大禍。 在那之后,他身體每況愈下,甚至到了動念就會心臟絞痛的地步,用他外公的話說,世間萬事萬物平衡,之前過度索要多少,之后總得把多要的彌補回去。 但這些規律,在廣寒身上,似乎是不存在的。 何疏一直懷疑這家伙不是人,或者不是常人,現在似乎又多了一項證據。 “我可丑話說在前,你答應李映是你的事,我不想蹚這趟渾水?!?/br> 廣寒嗯了一聲,似不意外,根本沒再提,反倒說起另外一件事:“我聽他們說,這附近有個玉石批發市場,晚上也很熱鬧?!?/br> “他們是誰?” “一起跑龍套的工友?!?/br> “行啊老廣,連朋友都交上了,還確實有,就在隔壁街,你想買玉?” “去看看?!?/br> 以廣寒現在的工資,別說買玉,想在這城市單獨租個好點的地方都困難,就算剛演過特約,又接了新單子,短期內也不過多那幾百塊,哪來的錢買玉? 但何疏也不出聲質疑,左右吃飽沒事,兩人走出飯館,隔壁街的人聲鼎沸老遠就傳過來。 玉石街跟小吃街是緊挨著的,許多人晚上吃了夜市就會到這里來逛逛,玉石街也不單賣玉石,還有不少古玩字畫,久而久之這里就成了鶴城的“小潘家園”。 在何疏看來,這里頭的東西,九假一真,借著夜色燈光掩飾,那真也真得讓人很難辨別,所以賣家喜歡在夜里賣東西,過來買的也大多不會是行家,只是看熱鬧的群眾,就算買,頂了天就大幾百的東西成交,當買個工藝品回去擺著,吃點小虧,不至于回來找賣家麻煩。 廣寒走走停停,何疏發現他目光大多數時間不是落在兩邊小攤上的東西,而是在來往行人上。 人有什么好看的? 何疏心頭一動:“你在觀察他們的喜怒哀樂?你在學?” 他本來是隨口問的,沒想到對方居然道:“我想演戲,他們說演戲能賺很多錢?!?/br> 何疏:“沒想到你看起來跟隱士高人一樣,也挺現實??!” 廣寒:“現實是客觀存在的事物或事實?!?/br> 何疏:…… 廣寒:“字典的解釋,不對嗎?” 何疏:“這是引申義,不是字面意義,就是說你世俗、俗氣,知道追名逐利了?!?/br> 廣寒回答很直白:“我缺錢?!?/br> 何疏嘁了一聲:“誰不缺?!那些混出名頭的大明星,確實日進斗金,可是你知道他們是踩著多少人上去的嗎?那些在半路成為墊腳石的人,加起來有珠穆朗瑪峰那么高,最終能站在山巔的也就那么幾個!不是我打擊你,你起碼也得是影視學院畢業,起步才比別人高,機會也更多,不然跑一輩子龍套,錢還不如你洗碗攢下來去開個小店呢!” 廣寒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等李映幫你辦好證件之后,你想干什么都方便了,到時候再定職業規劃也不遲,以你這顏值,演員門檻是高了點,但當個網紅主播綽綽有余??!” 何疏信口開河,越說越起勁。 “這樣吧,你喊聲好哥哥,回去我教你玩游戲,你要是上手了,還有點cao作,可以開播露個臉,買個熱搜軟廣,賺得不比演員少,到時候我也不用去上班了,就當你的專職經紀人,你覺得怎么樣……” 廣寒:“好哥哥?!?/br> 何疏:??? 廣寒:“好哥哥?!?/br> 何疏抓狂:“你沒有節cao的嗎?!” 廣寒:“回去教我?!?/br> 他現在還處于對各種事物都在摸索的新鮮階段,演戲也好,玩游戲也好,甚至是直播行業,在廣寒沒徹底確定之前,什么都能嘗試一下。 就在何疏還沉浸在那一聲聲的“好哥哥”凌亂不能自拔時,廣寒又干了一件讓他無語凝噎的事情。 這家伙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拍下一塊大幾千的石頭。 是的,石頭。 都怪他一時好奇心起,進了賭玉的攤子,攤主面前擺著一車拉來的石頭,非說里面有玉,圍觀群眾大多嘻嘻哈哈,看熱鬧的多,偶爾有幾個冤大頭以幾百塊的價格買走一塊,當場開出來,有的玉質不好,有的則里頭干脆就沒玉。 廣寒倒好,直接就不砍價買了一塊攤主堅持非五千不賣的石頭,何疏拉都拉不住。 最要命的是,廣寒身上那點錢根本就不夠買的,他只能問何疏借錢。 何疏把眼睛都瞪圓了:“你借錢買塊破石頭?” 廣寒甚至不愿從“破石頭”上挪開視線:“我一個月內還給你?!?/br> 何疏不懷疑他的信用,像廣寒這樣的能耐,比自己以前開工作室時只高不低,只要對方愿意,一個月內可以賺比這更多,但何疏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實在看不出,廣寒買這一塊破石頭的意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