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有神明 第1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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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曾想過寒熄拿走那顆心的后果,也不計后果,如果這世上有一場阿箬寧死也不愿醒來的夢,那此刻她就在醉夢中。 寒熄抿唇笑了笑,他看見了阿箬眼底的星河,也知道自己的眼里,必然全是阿箬。 他俯身朝阿箬湊近,溫柔地,小心地,將唇印在了她的嘴角。 阿箬呼吸一窒,她睜圓了雙眼不可置信,雙手緊張地將膝前的裙子捏皺。感受到嘴唇上的柔軟與交纏的炙熱的呼吸,阿箬的腦海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應。 寒熄無需她此刻反應,他也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的狀態下親吻她,他比她更加緊張無措。這一吻,寒熄的手輕輕蓋在了她的心口位置,阿箬屏住呼吸,閉上眼。 神力化作絲絲縷縷的金光螢火,順著二人坐著的巨石平臺散開,又悄悄將他們包裹。 天上繁星仍在墜落,這場星雨絕無僅有。 毛筆峰的上空,破云見月,穿過那星雨之上的穹蒼,似有一聲惋惜長嘆,沉沉地墜入寒熄的心中。 他問:值得嗎? 寒熄道:值得。 第130章 尾聲:下 虛空之地四方都是白茫茫一片, 寒熄置身其中,這已經是好幾次了。 他的腳下踩著浮云,只要撥開云霧, 便能看見正在緩慢流動的星河, 那一場罕見的星雨已經結束,但漫天的星光未滅,仍在閃閃爍爍, 照亮濃夜。 金光化作一面鏡子, 可以叫他看見里面的自己, 也能看見鏡子另一邊神明界長者的輪廓。 “你已經做好決定了?”長者問。 寒熄腰背挺直,從未有過這般清醒,即便將來未定, 卻也充滿了期待。 他道:“已經做好決定了?!?/br> 金光鏡面里的人嘆了長長一息, 他問寒熄:“你是否記起了一切?” 這一句一切,與寒熄真正回憶起的不同,寒熄知道他想問什么, 他抬起雙眼,仔細在虛無之地打量, 他的確已經來過這里不止一次, 時光倒流對蒼生的禍害也不止發生一次。他也并非什么都記起來了,只是在觸碰到自己留在阿箬身體里的那顆心后,連帶著一些與阿箬相遇之前的記憶也一并找回了。 只是回憶得不完全。 “勞煩長者多次為我善后, 今后也不會再有人隨意倒轉時間, 叫你們為難了?!焙ㄕf完這話, 長者便是一陣沉默。 他知道該說的已經說了, 如何做是寒熄自己的決定, 可見這世上并非人人都想成為神明, 阿箬不想,寒熄也不想。 “寒熄拜別?!焙▽χ鸸忡R面鞠起一躬,轉身便走。 他撥開了腳下云霧,看見了星河,也看見了星河中與阿箬依偎在一起的自己。他們靠在毛筆峰的巨石平臺上閉上眼小憩,寒熄沒真的睡下,阿箬卻是睡著了。 畢竟她丟了一顆心,即便不痛,這段時間卻也是會時常疲乏困倦的。 金光中人影綽綽,那些曾與寒熄在神明界有過接觸的都知道,他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此次離開,怕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他的身體里,有一顆凡人的心?!?/br> “糾葛幾回,最終還是逃不過宿命……” 但至少,這一回不會有人強行破開時空之境,再使生靈涂炭。每一次寒熄入凡塵前,長者都會給他叮囑,但每一次他都將他的叮囑拋之腦后,一切不論重來幾回,皆是大夢一場,若他自己能夠放下,才是真正的化劫。 但此刻去看,也沒有什么不好,有人愿意清醒,有人愿意入夢。 繁星之下,毛筆峰山巔上,魂歸身位的寒熄慢慢睜開了眼,阿箬已經靠在他的肩頭發出微微鼾聲,想來睡著的姿勢不太好受。 寒熄將阿箬抱起,摟在懷中,少女睡得很沉,連一絲清醒的意識也沒有,任由寒熄為她遮蔽了夜風。他抱著阿箬站起身,再抬頭看了一眼無盡星光的蒼穹,一步跨出,右足上無線環繞的三顆銀鈴隨風化作云霞,飄至毛筆峰外。 他再也回不去了,這一回,是他有路可選后的決定。 虛空之地散開的云重新遮蔽星河,遮蔽凡間的一切,金光逐漸淡去,這一場萬物復蘇后的星雨,像是吉祥的象征,載入了滄州大地史冊。 夜已過,初晨來臨。 清明后的天還是有些涼的,入夜后霧濃露重,春來鎮邊緣的小屋前百花盛放,花香撲鼻,晨光乍現,透過門前方亭檐下的銅片風鈴照在了門前一角,正好落在了靠在門框上睡過去的何時雨臉上。 他的懷中還捧了個碟子,里面有一塊沒那么焦的面餅。 寒熄抱著阿箬回來時帶起了一陣風,風吹風鈴叮當作響,些微聲音驚醒了靠著門框睡著的何時雨。 何時雨睜開眼,瞧見一席白衣背對晨光,懷中抱著阿箬的寒熄,先是發愣地眨了眨眼,隨后又猛然站起,憤慨道:“你把我阿妹拐到哪兒去了?!一整夜都沒回來!” 他靠著門框睡了一夜,腳都縮麻了,站起來后憤怒地走向寒熄卻沒站穩,一層臺階跨空,險些摔了下去。 寒熄見狀,摟著阿箬的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對空抬了一下,扶著何時雨沒讓他摔倒。 何時雨愣怔,再看寒熄,又道:“你別以為你幫了我一下我便會放過這件事,哪兒有你這般無賴的男人,隨意將別人家姑娘帶出去整晚,你非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何時雨一瘸一拐地朝寒熄走來,又看向阿箬:“阿妹怎么了?” “她睡著了?!焙ǖ穆曇粲行┹p,說完后何時雨也放低了聲音:“究竟干什么去了?” “我帶她去看星星?!焙ㄐΦ?。 何時雨看著他的笑,總覺得他好似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可他終究也只認識寒熄短短幾日而已,也不了解他…… “看星星需要看一整夜?”何時雨質疑。 “那里有些遠?!焙▽嵲拰嵳f。 何時雨又道:“我自家院子里看不得星星?” “……”寒熄見他實在無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他的心情有些好,便是面對何時雨的刨根問底,也沒半分嫌煩。 甚至妥協:“好,日后我便與阿箬在院子里看?!?/br> “這才對……”何時雨說完,又愣了一下,他是不是被寒熄繞進去了? 再回頭看去,寒熄已經抱著阿箬回到房間,小門沒關,他能清晰地看見寒熄將阿箬放在軟床上,小心翼翼地為她蓋上了被子。阿箬還在熟睡,可一只手仍抓著寒熄的袖子沒松開,寒熄也不急著走,他甚至沒有扯開袖子去搬一個板凳坐,就這么站在床邊,眉目溫柔地看著阿箬。 何時雨揉了揉發麻的腿,再看向門前那塊早就已經冷透了的面餅,對著小屋內問了句:“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兒?” 寒熄本想說他不會感覺饑餓,可見到何時雨那半分嫌棄他,又半分出于善良的本能而關心他的模樣,胸腔剛生根的心臟不受控地迅速跳動了兩下,像是在為這世間任何善意的感情而動容。 于是到了嘴邊的話,變成了一句:“勞煩何公子了?!?/br> 何時雨抿嘴,他又往廚房去了一趟,這回堅決不烤面餅了,就煮點兒熱水泡開吃。燒水的過程中,何時雨再想起寒熄,想起他昨天坐在方亭內啪嗒啪嗒流眼淚,今早抱著阿箬出現后又對他笑得如沐春風的模樣。 真不像個壞人,甚至行動間對他頗為照顧,言談還挺講禮貌。 何時雨的早飯還沒燒好,阿箬就醒來了。 她一睜開眼就能看見站在床頭的寒熄,對上了他的雙眼后回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臉上忍不住浮上一層紅云。 昨晚寒熄帶她去毛筆峰看星雨,那場因為遺憾而沒見的星雨,在昨夜下了漫天,星光璀璨,耀眼奪目,當真很漂亮。 他們在星雨下親吻彼此,寒熄的手摟著她的肩膀,而她靠在他的胸膛,在那一瞬,他們成了這世間最親密的兩個人。阿箬慢慢松開了抓著寒熄袖子的手,實在有些丟臉地捂住了自己的臉,搓了搓,想將熱度搓下去,卻越搓越燙。 昨天的吻叫阿箬心潮澎湃,便是回想她也覺得丟人,她居然會因為一個吻而閉氣昏睡過去。 炙熱的呼吸在鼻尖纏繞,溫熱的嘴唇互相摩挲,舌尖勾起的濡沫繾綣纏綿,阿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交換呼吸,寒熄似乎也是,她現在都能記得他當時沉重的呼吸聲,急促地環繞于她的耳畔。 “怎么臉這么紅?”寒熄慢慢蹲下,睜大了雙眼看向阿箬。 阿箬猛然從床上坐起,她將腦海中的回憶揮開,再看向寒熄的臉,問:“我們……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久?!焙ǔα诵Γ骸鞍Ⅲ枘樇t,是因為熱嗎?” 阿箬剛想點頭,卻想起如今的時節,清明后才落過幾場雨,這樣的天氣不會熱的。 于是她又搖頭。 因為阿箬搖頭,寒熄笑意更深,他從阿箬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猜到她大約想的是什么了。寒熄伸手,輕輕在阿箬的額頭上敲了一下,低聲道了句:“來日方長?!?/br> 什么來日方長? 阿箬睜圓了雙眼看向寒熄,眨了眨,她覺得這話越說越遠了,便只能解釋:“我……我是在想我昨天睡過去的事?!?/br> 寒熄若有所思后又是一笑:“嗯,熟能生巧,下次我爭取不讓阿箬早早睡著?!?/br> 阿箬:“……” 這說的都是什么???! “阿哥呢?怎么不見他?”阿箬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她以手作扇扇了扇風,將臉上的熱度降下去后才裝模作樣地朝門外看去,正好看見廚房里飄出來的煙。 燒熱水也能將爐灶上的火燒得煙熏門窗,假以時日,何時雨定能將廚房給燒毀了。 阿箬對外喊了一聲:“阿哥,我來弄?!?/br> 寒熄看穿了她在逃,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阿箬回眸看他,低聲道:“他會把廚房燒了的?!?/br> “燒了我再幫你蓋一間?!焙ǖ?。 阿箬抿嘴:“你……這么閑嗎?” “嗯,現下無所事事,的確很閑?!焙ㄉ踔吝€點了點頭。 阿箬順著門邊小矮桌上隨意拿起一本以前何桑留下來的醫書塞進寒熄的懷里,掙了掙手腕道:“你若閑了先看書,我、我等會兒來找你?!?/br> 阿箬的臉又紅了起來,她的心跳很快也很響,寒熄能聽到。 “阿箬?!焙ń辛怂宦?,阿箬抬眸看向他一眼,寒熄似乎只是想叫她,并沒有任何事要說。 晨光透過方亭琉璃瓦照入阿箬的房間,穿過窗欞落在寒熄的眉眼上,他的眉目很溫柔,眼神像是一汪漫出來的春水,直把阿箬吞沒。 他能聽見阿箬的心跳,也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跳動,在每一次觸碰阿箬之后,那顆心都在瘋狂地撞著他的胸腔,牽動他所有因愛而生的情緒,叫他舍不得放開她一時半刻。 可寒熄的手還是慢慢松開了。 他伸手招來了一把凳子,就坐在阿箬房門前,甚至有些乖巧:“我就在這兒等你?!?/br> 如會心一擊,阿箬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心臟的位置,意外感受到了掌心下的跳動似乎不再是無法重疊的兩道。 她想起昨夜寒熄說,將心給他,所以他已經把他的心拿回去了嗎? 寒熄看見了她揉心口的動作,有些擔心:“我的心讓你不適了?” “你的心?”阿箬又感受心口下的跳動,她確定,只有一顆心:“什么你的心?” 無需寒熄回答,阿箬立刻便想到了一種可能,她的目光落在寒熄的心口,不可置信。 寒熄的手指慢慢貼上了自己的胸膛,他對阿箬道:“阿箬的心,在我這兒?!?/br> “我們……”阿箬兩只手一起捂著心口的位置,她甚至不記得他們什么時候換過心,一點也不痛,也不難受,就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但她又想起寒熄昨天晚上對她說的話,他說,能不能把她的心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