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有神明 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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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中迷毒暈倒在寒熄懷里,額前閃爍金輝的模樣又在云崢的腦海中浮現了,他搖頭揮去雜念,也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 阿箬牽著寒熄心情大改,她的臉上不再清冷,就連眉眼都可見愉悅,嘴角揚起,走到云崢身邊還朝他一笑:“久等了?!?/br> 云崢搖頭,再去看寒熄一眼,相比阿箬的輕快,寒熄的臉色就沉重了許多了。 結界里發生了什么云崢沒問,只是趁著現下天氣不錯,沒有落雨,趕緊帶著阿箬又翻了一座山,才在那座山中尋到了蛇妖的氣息。 阿箬走在山腳下,抬眸去看蒼穹,能見幾只仙鶴中穿過了一只黑白羽毛交錯的海東青,獵云也找到隋云旨了。 一夜大雨,沖散了林間許多痕跡,那些被蛇妖摧毀的樹枝斷節處還是水潤的,上面帶著些許血腥氣。 阿箬遠遠就聞到了,藏在妖氣中的血腥氣很重,獵云盤旋于這片上空,礙于山林間的陣法和結界不得飛入,焦急地撲扇著翅膀。 云崢眉頭輕蹙,從地上撿起了一片帶血的蛇鱗。 阿箬沒見過隋云旨變成蛇的模樣,但他母親是她親手殺的,她記得英枬的蛇尾,隋云旨的蛇鱗與他母親的一般。 周遭被破壞得極強,阿箬的眼神也沉了下來,她的腳步加快了些,在嗅到了妖氣那一瞬便喊道:“隋云旨!” 斷枝遍地的林間,荊棘叢中滿是血淋淋的蛇鱗,經過一夜雨水沖刷竟都沖不干凈。阿箬見到隋云旨時,他掛在了一株樹上,巨大的蛇身纏繞著樹干,蛇尾無力地垂下,仿佛死了一樣。 靛藍的衣衫破碎,一截蒼白的手臂從蛇身下露出,凌亂的黑發打了結,隋云旨渾身臟兮兮的,像是經歷了不止一場惡斗。 阿箬走到了那棵樹前,發絲凌亂的腦袋就在她的眼前,青絲遮住了隋云旨的半張臉,他上半身為人,下半身是蛇形,氣息虛弱。 “隋云旨?!卑Ⅲ杞辛怂宦?。 有人靠近隋云旨不曾發現,卻在聽到這一聲呼喚時,動了動手指,勉強睜開了一只眼。 眼前所見,正是青綠衣裙的少女,她歪著頭,眼神中也不見憐憫,聲音淡淡道:“你將自己弄得太慘了些?!?/br> 隋云旨聞言,喉嚨里發出一聲沙啞的嗚咽,幾次痛喘,化成了一句:“阿箬姑娘,好久不見?!?/br> 不久的,幾個月前才見過,只是那時隋云旨不長現在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 阿箬撇嘴,心里突然有些忐忑,隨后又定下心神,人活著就還好。 “你打的?”阿箬回身,看向云崢的眼神藏不住些許責備。 “不是我?!痹茘樒沉艘谎酃饷魃街械纳钐?,低聲道:“先將他帶去我的住處吧?!?/br> 阿箬察覺到他的目光,也順著那深潭看去。 光明山間,青云江匯聚而成的深潭中,一條巨大的魚形映在了水紋之下,緩緩游過。 第93章 青云渡:八 云崢住的地方比較簡單, 他在光明山的一處半山腰上蓋了一所小院,一進一出,共兩間房, 院門外全是不死花, 花瓣鋪成了一條粉紅色的小道。 云崢所住的屋子里除了床與桌,其他什么也沒有,比起往年在安親王府里他的住所來說已經簡陋了許多, 堪稱貧窮。 桌上放著竹筒茶壺與茶杯, 木屋里散發著絲絲草木清香, 門前避雨的檐下掛了個銀質的風鈴,此刻正隨風叮鈴作響。 隋云旨就躺在床上。 一條薄毯蓋在了隋云旨的腹間,他上半身為人, 下半身為蛇, 粗壯的蛇尾上全是傷痕,人的皮膚也成不自然的病白,泛著淡淡的青色。 阿箬不會治傷, 云崢不知為何倒是會一些,瞧著手法有些嫻熟, 正采空中的靈敷于隋云旨的傷口處。 傷口已經不流血了, 隋云旨也慢慢清醒了過來。 他有一只眼傷得比較嚴重,此刻青紫緊閉著,另一只眼半睜, 費力地看向阿箬的方向, 在見到阿箬時居然還能笑出來:“阿箬姑娘?!?/br> 阿箬瞥了一眼木屋外停在樹枝上的海東青, 嗯了聲:“你與人打架了?” “嗯?!彼逶浦紝嵲拰嵳f:“這里好多妖啊, 我打不過?!?/br> 他是打不過, 把自己弄得也太慘烈了些, 就連人形都維持不了,足足在樹上掛了好幾日,淋了幾天的雨水又經暴曬,能撿回來一條小命已經算不錯了。 阿箬想,好在獵云找到了她,若不是有獵云引她來秋風峽,下次阿箬過來時世上恐怕就沒有隋云旨,只有那株樹上掛著的一具曬干了的蟒蛇。 “阿箬姑娘找到那個人了嗎?”隋云旨問。 阿箬將目光收回,落在一直背對著她不做聲的云崢身上,她沒應話,隋云旨就知道她大約是沒找到的。 隋云旨道:“我見過那個人?!?/br> 云崢給隋云旨治傷的手頓了頓,雙眸垂下,嘴唇抿成一條線。 “你說?!卑Ⅲ枵笪W?。 隋云旨瞇起眼去回憶,記憶中的片段逐漸清晰:“他大約二十五,額心有一粒青痣,身量不高也不瘦,細眸薄唇,穿著一身暗藍色的水紋衣裳?!?/br> 這話說得太過詳細了,就好像隋云旨與對方碰面后又細細看了一番。其實隋云旨的記憶有些模糊,他只在黑暗中遠遠瞥見了那個人,卻偏偏自入秋風峽后,一切回憶都變得深刻清晰,反倒讓他在那匆匆一瞥中記住了對方的樣子。 云崢放下隋云旨的尾巴,轉身對阿箬道:“他至少與五個不同的妖爭斗過,不是我林中陣法所傷,這一身血腥氣若繼續留在秋風峽里,怕是會引來其他的妖。阿妹若想要你的同伴好,還是快些帶他離開這里吧?!?/br> 阿箬挑眉,聽出了云崢話中逐客意味,不等阿箬開口,隋云旨卻說:“不用管我,死也不過一條命,阿箬姑娘去找那個人,或叫我來引出那個人都可?!?/br> 云崢聞言,回頭瞥了隋云旨一眼:“你真不要命了?” “那你呢?”阿箬打斷了云崢的話:“你在為那個人掩藏什么?” 云崢靜默,他從未否認過認識那個歲雨寨的人,之前在與阿箬交談的過程中,也透露出他知曉當年歲雨寨的事,可他依舊在包庇那個人,只因那個人不是主動去傷害神明,也是被隱瞞吃下了rou湯。 一番話談至此時已沒什么好繼續說下去了的,幾方緘默,阿箬起身,牽著寒熄走出了木屋。 她覺得悶,想出去透透風。 “阿妹!”云崢對著二人背影喊了一聲,沒叫住阿箬,也沒主動追上去。 隋云旨還躺在床上,見阿箬離開,掙扎著要起來,半邊身子立起后又瞥見了與阿箬并肩的寒熄,僅剩的那只眼睛輕輕眨了一下,還是躺了回去。 云崢見狀,撇嘴:“還知道躺下養傷就好,那就死不了?!?/br> “我見過你?!彼逶浦级⒅茘槪骸霸谖胰肭镲L峽的第一日?!?/br> 那一日他見到云崢在湍流中垂釣就知道對方不是一般人,阿箬說過讓他避開擅玄術者,隋云旨也是這么做的,他想避開云崢,卻意外被另一股妖氣引入了秋風峽深處,站在了光明山腳下。 而后他便嗅到了風中那熟悉的仙氣,隋云旨想尋個究竟,才入山就被陣法所困,他破了幾個陣法,緊接著便遇上了山間的妖。若一個兩個還好對付,偏偏這光明山中大小妖怪不計其數,隋云旨負傷逃跑,獵云被結界和陣法攔著追不上他,便去找了阿箬。 “你與阿箬姑娘認識?”隋云旨問。 “嗯?!痹茘槾筮诌值刈谔僖紊?,看向遠處站在山腰斷節處的兩個人,他們已經走得很遠,說什么,做什么都聽不見看不清了。 “你與阿妹……阿箬又是如何認得的?”云崢回神,看向隋云旨道:“你與她很熟嗎?” “怎么說呢……我與她認識近十年了?!彼逶浦济蜃?,一開口便叫云崢愣?。骸八龤⒘宋夷赣H,逼得我父親沒兩年也隨母親而去,這便是我們最初認識那一年發生的事?!?/br> 云崢:“……” “你別誤會,我爹娘算不上什么好人?!彼逶浦寂隽艘幌伦约旱难劬?,疼得直哆嗦。 云崢干笑了兩聲:“你還真是公私分明,豁達得很?!?/br> “我才不是如此?!彼逶浦伎嘈Γ骸盀槿俗?,我難免會徇私,站在感情的一方,只要爹娘對我好,那他們就是好的父母,如今他們都不在了我才能慢慢想通。這也是阿箬姑娘教我的,善惡有報,債責相抵,才算公平?!?/br> 云崢有些意外,他以為阿箬找那個歲雨寨的人,是因為私心。他能從阿箬的眼中看見執著,卻不曾想過,這個執著源于她所求的公平。 “你是幫阿箬來找那個人的?!痹茘樀溃骸澳悄阒浪夷莻€人是為了什么嗎?” “殺了他?!彼逶浦嫉穆曇艉芷届o。 “你不覺得她太極端了嗎?”云崢問。 隋云旨看向他:“怎么會?” “若她殺的是個好人呢?”云崢又問。 隋云旨再反問:“若那個好人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呢?” 云崢:“……” “你知道阿箬姑娘的過去嗎?”隋云旨想起了湘水鎮那短短幾日的經歷,也想起了何時雨的結局。 阿箬是公平的,她沒有因為與一個人感情深厚,在知道那個人是毫不知情或被逼無奈之下吃了神明的血rou而放過對方,也沒有因為仇恨一個人,抓住那個人時不急于奪回仙氣耳去百般折磨,玩弄至死。 她的最終目的,都是將原本不屬于那些人的仙氣,還給寒熄,至于那個人本身是好是壞,不會影響她的決定。 “我知道,她所在的寨子分食了解厄神明,有許多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神明的rou,擁有了不老不死不滅之身,也擁有了基于祈愿而成的仙力?!痹茘樥f:“有意為之,抱著殺人吃人目的的人該死,但在蒙蔽之下吃下神明血rou的人也該死嗎?” “自然該死?!彼逶浦悸鹕?,他用那只勉強能看清人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云崢,平淡卻又認真道:“他們早就該死了,死在饑荒里,或死在歲月里,不該活到現在,更不該逃避畏懼,不是嗎?” 天空忽而落下一道驚雷,清明的雨說下就下,嘩啦啦澆在了山林間,此刻似乎有一瓢雨水潑在了云崢的頭上,叫他震驚,又有些豁然開朗。 隋云旨的話未被雷聲掩蓋,一字一句,直戳云崢的心口。 “你……活得很通透?!卑肷?,云崢也只說出了這句話。 “嗯,阿箬姑娘教我的?!彼逶浦贾匦绿上拢骸疤錾硖幹?,就能看穿世事本質?!?/br> 云崢口中從未主動害人的歲雨寨人,的確早就該死了,凡人的壽命不過短短幾十年,他們因這一股仙氣活到了現在。幾百年過去了,卻無一人主動湊到阿箬的面前要把寒熄的仙氣還回去,說是彼時無辜,卻也在幾百年的歲月里變得不再無辜了。 云崢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起身離開的木屋,離開前他又看了一眼隔壁空蕩蕩的房子,眉心輕鎖,心思復雜了許多。 大雨沖刷著整片深林,被寒熄拈指而止住的雨水經過幾個時辰后重新落了下來,雨滴很大,噼里啪啦打在人的身上都有些疼。 阿箬在她和寒熄的身邊設了結界,沒淋上雨,也沒吹到風。 眼見著雨水在結界外化為了水柱溪流,沿著地面朝山下青云江的深潭流去,那里像一口巨大的湖泊,從高往下看,猶如一只圓睜的眼。馥郁的靈力四散,整個山間都在朦朧的綠色之中。 “阿箬,別生氣?!焙ǖ穆曇粼陬^頂響起,阿箬才將視線從深潭中收回。 她抬眸朝寒熄看去一眼,見他抿著嘴,一副很擔心自己的模樣,便道:“我才不與傻子生氣?!?/br> 寒熄的手輕輕撫著阿箬后腦上的發絲,眼神中些許擔憂道:“你很在意?” “誰?云崢?還是隋云旨?”阿箬眨巴眨巴眼:“隋云旨因為我尋人而傷,我自然不能丟下他不管,至于云崢那人……他怕是與那歲雨寨人有私情,擺明了不想把人交給我,竟還與我說一大堆自以為是的道理?!?/br> “阿箬?!焙ǖ穆曇魩е鴩@息:“不要說他們?!?/br> 那股在山洞內看著阿箬與云崢于洞前爭執的感覺又浮上來了,酸澀地充斥在胸腔內,讓他莫名有些不耐了起來。 他不喜歡阿箬為旁人的三言兩語而生氣的模樣,也不喜歡阿箬站在風雨里去想與旁人相關的事,更不喜歡她表情生動地提起旁人,哪怕那生動是因為生氣。 寒熄覺得……他的心境變了。 凡人之情與欲,衍生嫉妒與占有,嫉妒使人失智,占有讓人偏執,這兩樣……寒熄覺得他都沾了些。這不像衣裳上的臟污,彈彈手指便能將污穢洗去,他試過許多次忍耐,最終不是憋悶了胸腔,便是捏酸了手指。 很難辦。 “好,不說他們?!卑Ⅲ杷坪鯊暮ǖ难凵裰锌闯隽诵┰S混亂的情緒,他好像在矛盾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