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邊伏影 第69節
“看什么!還不給她做檢查!”他說。 “哦,哦?!瘪T瀾走到章晚面前, 壓了壓她胸口, 側著身子擋住厲斯遠的目光, “這里疼?” “嗯?!闭峦韼撞豢梢姷南蛩擦讼骂^, 口型道:快讓我走。 馮瀾抿唇,直起身對厲斯遠說:“沒什么大事, 天熱胸悶壓得喘不過氣,休息一會就行, 你要是不放心, 帶她下樓再做個全身檢查吧?!?/br> 說著,她喊來護士站里面的一個護士,“推個輪椅過來,你帶著她們去樓下做檢查?!?/br> “不用了, 我歇……啊……” 厲斯遠擰眉把她放到輪椅上, 偏頭對護士說:“帶路?!?/br> 他推著她往電梯快速走,章晚心里松了口氣,坐在輪椅上轉頭對馮瀾蹙了下眉, 往后面病房點下巴。 馮瀾點頭。 下到三樓,章晚不得不配合著厲斯遠做了一遍全身檢查。 出來后, 厲斯遠的臉色仍舊很難看,“溫舟勍呢?她就這么放心的讓你一個人出來?” “我都說了我沒什么事, 就是最近天氣太熱,歇一歇就好了?!?/br> “小漁, 你為什么要讓自己這樣?” “什么……” “我不會舍得讓你懷孕一個多月還在醫院里這么走來走去?!?/br> 想到病房里的那位,章晚冷笑了一聲, 嘲諷道:“你確定你不會嗎?從來都是我可憐巴巴的追在你身后,高中時坐車跨越大半個云城去看你,畢業后坐三四個小時飛機去深山老林探你的班,如果不是我忽然想明白放下了,保不齊現在還是我追在你的身后看你和許映樰情投意合?!?/br> “小漁!我再說一遍,我從來沒喜歡過許映樰?!彼呱锨跋肜∷男渥?,“我承認以前我不停地推開你,犯了很多錯誤,讓你過得很辛苦,小漁,那都不是我想做的?!?/br> 她當然知道他不喜歡許映樰,但是商漁當初交給她攻擊盾的矛,已經沒有什么了。 矛盾矛盾,根本就是一樁爛差事。 “想不想你都做了?!闭峦磉m時往后退,“說再多的漂亮話都于事無補,你要是能徹底放下,說不定我的孩子還可以認你做個干爹,許映樰要做干媽我也不介意?!?/br> 章晚自以為狠話說盡,轉身往醫院外走。 很快,沉重的腳步聲又在身后響起,拉住她胳膊,厲斯遠輕聲道:“我送你回去?!?/br> “不用,趙鼎在外面等我?!?/br> 她推開他的手離開。 他抬腳跟過來,章晚目不斜視往前走,厲斯遠跟在她的身邊,熾熱的陽光下,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牢牢的追在她的身上,像午后枝頭搖晃的酸澀青梅,讓她舌尖都是酸意。 她下意識往旁邊醫院樓上看了一眼,反應過來后飛快收回目光。 “怎么了?”察覺到她不對勁的厲斯遠走過來,小心抬手想要扶住她,又在碰上她衣袖時捻捻指腹垂下。 坐上車,章晚看也不看站在車門邊的厲斯遠,“開車?!?/br> 趙鼎復雜的看了厲斯遠。 橙紅的太陽直直射向柏油馬路,地面像一塊烤焦的黃面包,熱得都要發出滋滋的流油聲。 后視鏡里,厲斯遠站在馬路邊往這里看著。 “小姐……”趙鼎不知道青梅竹馬的兩個人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只是考慮到外面的高溫,還是說:“要載一下厲先生嗎?” 章晚:“不?!?/br> 趙鼎看她疲倦的枕上皮椅,也不再說什么。 遠處,黑色的車消失在熱氣涌動的道路盡頭。 厲斯遠悶悶的吐了口氣,嗓子干澀。 他像兩邊被太陽光無情毆打著的綠色樹葉,略顯佝僂的彎下了腰。 章晚收回往后看的目光,垂下眼睫,僵坐了很久,手摸上包里的手機。 腳趾發麻,厲斯遠移不開腿。 叮一聲,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厲斯遠動作機械遲緩的從口袋掏出手機,看到發消息人的名字,眼睛猛地睜大,像是一棵原本快要旱死的樹忽逢甘霖活了過來。 他無數遍刷著頂不起來的“小漁”二字,此時就在消息頁面的最上方。 他幾乎是以一種病態的饑|渴點開了對話框。 小漁: 一個更熱情更短暫的夏天開始了。這些炎熱白日雖然漫長,卻如旗幟般燃燒,在熊熊火焰中消逝。 * 身心疲憊回到家,章晚癱倒在沙發上,側躺著看著電視背景墻發呆,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時客廳已經陷入黑暗,遠處陽臺外江邊的汽笛聲隱隱傳來,帶著夏日晚風卷起白色紗簾翻飛。 遠處廚房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水龍頭的流水聲低低傳來。 她看了眼身上蓋的薄毯子,起身放到沙發邊,走到廚房從后面抱住溫舟勍的背。 “餓不餓?”他偏頭親了下她額頭。 章晚渾渾噩噩的腦袋總算有幾分清明。 “你做什么?”她往鍋里看。 “蔥油小面,你不是想吃點有味道的嗎?涼面就算了,太涼了?!?/br> “我就隨口提一嘴?!彼纪耸裁磿r候說想吃涼面了,估計也是因為天太熱。 “剛才出去買菜了?” “順便去了趟母嬰店,買東西要貨比三家?!?/br> “你好賢惠啊老溫?!鄙虧O額頭伏在他頸邊,她眷戀熟悉的身體讓胸口仍絲絲麻麻泛起的疼意減緩了幾分。 溫舟勍蓋上鍋蓋,轉過身將她抱坐到流理臺上,手穿過她腰肢兩邊,抬頭卡她,“怎么無精打采的?” “天悶悶的,濕漉漉好像要下雨,讓人心情有點煩躁?!?/br> “吃完飯去散散步?江邊走一走應該會好些?!?/br> “都要下雨了……” “放心,我打傘,淋不到你?!?/br> 兩人沿著江邊走了快一個小時,風吹的人很舒服,空氣氤氳潮濕,卻始終沒落下雨點。 “回去吧?!睖刂蹌褪幨幩氖?,“腳酸不酸?!?/br> “還行?!彼钢R江柳樹下的一個長木椅子,一對情侶剛起身離開,“我們也坐會吧?!?/br> 兩人坐下,溫舟勍從口袋里摸出一塊奶糖塞給她。 淡淡的甜味在口中化開,章晚胸口的滯澀抑郁緩了幾分。 “孕期可以一直吃糖嗎?”章晚問。 “不行,今天這顆是獎勵你的,明天以后,一周只能吃一顆?!?/br> “什么?”章晚瞪大眼,滿臉痛苦,“太過分了吧,我想吸煙了怎么辦?!?/br> “忍?!?/br> 章晚撇撇唇:“你說的簡單,我的煙癮可大了?!?/br> 尤其是現在,天天因為商漁和厲斯遠的事煩躁,又無處可說,以前抽根煙還能緩解一下,現在顧慮孩子,她心情不好都得想辦法盡快調節,讓自己別沉浸進去。 溫舟勍瞇眼,“那當初為什么要吸煙?” “能為什么……想吸就吸了唄,大家不都吸煙?!?/br> “所以對你的懲罰來了?!?/br> 章晚苦惱的抱頭,看著開闊江面,絲毫得不到紓解了。 江面有一艘輪船開過,她呆呆的望著,目光露出幾分懷念。 溫舟勍看她安靜望向輪船時的目光,忽的想起卡朗回國后第三次見商漁的事情。 那是在一個豪華游輪上,云城一個房地產大亨的兒子結婚,舉辦慶婚晚宴,云城有頭有臉的人都受到邀請。 溫舟勍原本無意參加,孫竹竹打電話求了他小半個月,說是郵輪上有個商業人士是她一直都想采訪的對象,但是那個人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次有小道消息說他會參加晚宴,她說什么都要去。 溫舟勍有邀請函,可以帶一個女伴,他受不了她三天兩頭的電話,當晚上了郵輪。 剛進入會場,孫竹竹拎著攝像頭拋下他就跑了。 溫舟勍鮮少在這種場合露面,在眾人舉杯歡迎,熱絡交談時,他隨手拿了一杯雞尾酒晃到甲板上的一角吹風。 只待了幾分鐘,這一隅安靜就被打破。 商漁從船艙里跑出來,搖搖晃晃的奔到船邊,扒住欄桿開始嘔吐,臉色難看,站不穩的身體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船甩出去。 溫舟勍以為自己看錯,誰不知道商漁怕水,怎么會來參加這種郵輪晚宴。 他快步走過去扶住她胳膊,“要尋死也別來這種地方?!?/br> 溫舟勍語氣刻薄。 發暈的人搖搖晃晃轉身,看到他反應了幾秒,“是你啊?!?/br> 商漁笑的沒心沒肺,“好久不見,你也來參加宴會?” 溫舟勍看不出她哪里是來參加宴會的,分明是來受刑自討苦吃。 他額頭青筋跳起,剛要說話,“商漁,你四處亂跑什么?!” 厲斯遠的訓斥忽然從身后傳來,打斷他的話。 他回過頭,厲斯遠看見他,輕哼了一聲,瞥向商漁,“給我回房間躺著?!?/br> “不要,那我來這郵輪還有什么意思?!鄙虧O可憐道。 “你以為你現在這樣子跟著我就有意思了?” “有啊,能看到你就有意思。不過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我一會要是晃暈一不小心往誰身上砸了或者直接要往海里砸了,你拉我一下,你放心,我不會吐你一身的。上船前我就沒吃多少東西,剛才還把能吐的都吐了,不信你問溫舟勍,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