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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瞧見他,抱著孩子走了過來:“少爺要抱抱他嗎?奶奶給他取了名,叫十安?!?/br> 十安,所到之處十方之地平安,多美好的名字。 溫鐸之挪開了視線,顯得并不感興趣,“不用了?!?/br> 透過窗望出去,溫昀臉上難得帶著笑,還在與人攀談。 “奶奶呢?”他又舉起了手里的籃子,“額娘讓我送湯藥?!?/br> 乳母臉僵了一下,蹲下身看著他,“奶奶喝不下藥了?!?/br> 溫鐸之頓了下,“哦”了聲,又拎著籃子走了。 溫家的主母赫舍里氏,于生產后體虛離世,溫昀對此并沒有什么波動,只是囑咐讓乳母照顧好溫十安,免得孩子哭鬧。 林姨娘心疼孩子,時常讓人把溫十安抱到她房里。 見溫鐸之在偷偷打量,她便招招手讓他坐在床邊,笑道:“抱抱他吧?!?/br> 溫鐸之僵硬地伸出手,一時不知該用什么樣的力度去摟這個溫軟的身體。 “抱緊點,這樣弟弟會掉下去的?!绷忠棠镒ブ氖址诺胶线m的位置,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笑,“你喜歡弟弟嗎?” 溫鐸之又把孩子塞回了她手上,僵著臉道:“不喜歡?!?/br> 他是真的不喜歡,這樣弱小又毫無自保力的生命,感覺用些力便可以掐死。 溫十安稍大些,學會的第一個詞便是“阿哥”,頭一次聽到他叫阿哥時,溫鐸之愣了許久,伸手握住他伸出的手,只覺得這只手格外的小,熱熱的。 林姨娘嘆了口氣,對他說:“你要喜歡弟弟,至少要學著去喜歡?!?/br> 溫鐸之板著臉松開了手,道:“不需要?!?/br> 溫十安很小就被送去了學堂,比之同時期的孩子小了兩歲,也最不愿服輸。時常午夜他從練武場回來,看見溫十安房里還點著蠟在讀書。 溫鐸之并不關心他學得如何,掃過一眼就回了房間,沒過一會,溫十安悄悄推開了門,探頭探腦地往進望。 他走過去關上門,扔下一句“走開?!?/br> 過了許久,等到外面沒了動作,溫鐸之打開門一看,地上放著一盒跌打藥。 到底是小孩,連親近都表現得明顯。 這并不是好習慣,也并不能適應在溫家的生存法則。 溫昀對溫十安的要求比想象中要嚴格許多,choucha課文時常會夾雜許多刁鉆又古怪的提問,答不上來,便會懲罰他親近的人。 溫昀稱之為“游戲”。 身邊的書童被打得皮開rou綻時,溫十安終于答上了問題,溫昀大發慈悲地停了手。 看著小孩慘白的臉色和顫抖的嘴唇,溫鐸之難得主動揉了揉他的頭,笑道:“繼續努力?!?/br> 溫十安看他的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 偶爾溫十安有些新奇的想法,會被溫昀責罰,他求過一次請,被關在柴房時,溫十安拖著傷來給他送包子。 那時他就覺得自己真是討厭極了這個小孩——倔得讓人厭煩,似乎溫家種種都和他格格不入。 再大些時,溫十安也被送到了武場,一練便是幾個時辰,直到午夜才能被準許回房。 溫十安的確是天才,無論讀書還是持槍,幾乎都是一教便會。于是溫昀想出了更好的辦法,叫他們兄弟二人互相廝殺,輸了的自然而然要接受懲罰。 可惜他們之間只打了一場。 溫十安猶豫了兩秒,溫鐸之便一刀刺穿了他的腹部,要了他半條命。 溫昀面露欣賞,大笑著鼓掌,夸贊這場比試精彩極了。 溫鐸之面無表情地接受這樣的夸獎,然后又不急不慢地將溫十安送回房間。 小孩疼得意識恍惚,下意識抓著他的胳膊,一身的汗。 他問:“你怪我嗎?” 溫十安咬著牙搖頭,“技…不如人,不怪…阿哥?!?/br> 他毫不留情把人扔在床上,成功看到溫十安一瞬間更為慘白的臉色。 “不,你應該恨我,然后找機會還給我?!彼痈吲R下地打量著溫十安,神情冷淡,“再有下次,我會殺了你?!?/br> 林姨娘知道后,頭一次打了他。 一個巴掌狠狠落在臉上,林姨娘氣得指尖都在抖,聲音里說不清是氣憤還得悲哀,“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直直地跪在床前一聲不吭,再抬頭發現林姨娘哭了。 他也是頭一次看見她哭…… 林姨娘懊悔地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臉,聲音仍然沒有停住顫抖,“十安還那么小,你明明可以不傷害他獲勝,為何要下狠手?” “這樣贏得快?!彼f。 林姨娘眼淚又砸了下來,這次是真切的悲傷,卻不知道為了誰。 她說:“你不能變成這樣?!?/br> 其實不止是因為贏得快……他讓溫十安丟了半條命,這場游戲就不會再進行下去了。 畢竟無論幾次,溫十安初涉武學,絕沒有贏他的可能。 事實上,他并不在意自己變成什么樣的人,可林姨娘如此傷心,他尚且理智地想,自己應該聽話一些。 后來常有人說,溫家的兩位少爺脾性秉性如出一轍,做事干脆利落,又少有人情味。 溫府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姓顧的小孩,頂愛纏著溫十安,無論課堂還是武場,都能看見那個小孩的身影。 溫十安一句句教他背書,又教他寫字,射箭,起先還很嚴厲,可小孩慣會委屈求饒,一眼淚汪汪地盯著人,溫十安就狠不下心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