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可日本就如惡狼,一旦進了羊圈,便沒有出去的可能?!鳖櫝旱?,“十安覺得,總統當真會為了稱帝引狼入室嗎?” 溫十安又拾起茶杯,輕輕吹開表面浮著的茶渣,神色里說不上是無奈還是氐愁,“咱們這位袁總統,好與天斗,與人斗,與虎謀皮的事情還做得少嗎?” 說完,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埋頭飲了口茶,視線卻是落在顧澈身上的:“最近溫府里一直是我一人?!?/br> 顧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為何意,只是下意識地想到那個人,便順勢問:“他呢?” “自然在總統府里?!辈杷芸煲娏说?,露出釉白的杯底,溫十安頓覺更為口干,便將茶杯往顧澈面前推了推,意思不言而喻,“他的事我管不著,只是走時聽到他要去打聽黃興和孫文先生的下落?!?/br> 顧澈收了茶杯,卻并不準備再給他倒茶,提醒道:“該去吃飯了?!?/br> 溫十安略微不爽地皺了下眉,卻也未說什么,顧澈這才細細琢磨過他的話,抱怨道:“二位先生早已流亡日本,哪里還威脅得到國民政府,總統何必......”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什么,驚愕地看向溫十安,后者只是淡淡地迎上他的視線,嘴唇輕啟,“二位先生威脅不到國民政府,總統此舉,正是要確認這一點?!?/br> 三兩下,他們心里便有了盤算——總統確是要逆歷史潮流而行,改行帝制。因而要去確認孫文先生尚在日本,無法干預中國局面。而回過神來看,《民四條約》的簽訂與其說是不得已而為之,倒不如說是交換條件——以山東換取帝位。 打得一手好算盤。 “等等看吧?!鳖櫝旱?,“狐貍尾巴遲早會露出來?!?/br> 8月中,順天時報宣揚帝制引起了北京民眾的極大不滿,意識到形勢嚴峻,芻言報社也恢復了運行,想著也算作久別重逢,顧澈便在家里支了飯桌,請了胡昌和夏田壽一同來用飯。 溫十安本是來幫忙的,只是在他用柴將灶口嚴嚴實實地堵住時,顧澈被嗆得直咳嗽,這才想起這人嬌貴性子,向來都是被侍候的,哪里有去做這些粗活的時候。 溫十安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對,濃煙翻騰下他沖呆愣的顧澈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柴火多得快要溢出來的灶爐,苦惱道:“哪里不對嗎?” “沒......”他有些頭疼地打開門讓煙散出去,轉頭對皺著眉略感自己無用的溫十安道,“是這個灶爐之前被我用壞了?!?/br> 溫十安這才舒展了眉,又被濃煙被嗆得咳嗽了下,便看向站在門口的顧澈,以為他是被嗆得想要出去,便懷著照顧弟弟的心思,煞有介事道:“你先出去吧,這里嗆?!?/br> 說著蹲下又要去添柴火,顧澈心里顫了下,想起那灶臺上還有刷了油的鍋,生怕他燒了整個廚房,趕緊忍著咳嗽,在一片濃煙里扶起他,帶著自責的神態道:“我來吧......老師他們應該快到了,十安去門口等等,幫我招呼著可好?” 溫十安略一思索就同意了這個決定,臨走時又叮囑道:“你小心點?!?/br> 顧澈感激地點頭答應,在溫十安出了門的那一刻趕緊將憋得快要爆炸的灶爐掏空。 溫十安在門口站了些會兒,便看見胡昌和夏田壽兩人并排著走來,手里都拎著兩個紙袋。 “胡先生,夏先生?!睖厥惨灰唤羞^,又鞠了躬,伸手接過紙袋,“說好了來用飯,怎么還帶了東西?!?/br> “簡單做些就好,哪用得著這么麻煩?!焙?,“我們順路從順福樓買了烤鴨,他們家的鴨子屬夏天的火候好,最好吃不過?!?/br> 院內濃煙還未散盡,夏田壽一踏進來便皺了皺眉,伸手在鼻前揮了揮,“這煙大的,那小子會不會做???” 溫十安也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無奈道:“灶爐被他用壞了,先生往風口去點吧?!?/br> “灶爐還能用壞?”胡昌挑了挑眉,伸長脖子往里望了眼。 溫十安聞言嘆了口氣,感慨道:“他總這樣,自小就不讓人省心?!?/br> 顧澈并不知道短短一會他已經在大家心里變成了一個“不省心”的形象,等到菜做好后他端上桌,瞧見三人正聊的投入,洗了把臉便湊過來問:“聊什么呢這樣開心?” “說你顧少爺以前哭鼻子的事呢?!焙χ鴮⒖曜臃纸o大家,不住地笑。 顧澈無奈想要反駁,又見溫十安難得開心,便默認了他們拿自己取樂的行為,只是輕咳了聲道:“光顧著說,飯還吃不吃了?!庇肿⒁獾阶郎线€多了份烤鴨,“怎么還帶了菜?” “南邊沒這東西,我饞的?!焙氏壬斐隽丝曜?,剜走了一塊鴨rou。 顧澈先給溫十安盛好了湯,才彎腰坐下拿起筷子,“說起來,老師去南方做什么了?怎么忙了這樣久?” “那批人嚷嚷著起義,非叫我任什么領軍,我干不來那個,就回來了?!焙旨恿藥卓曜觬ou在嘴里,嘟囔道。 夏田壽輕呵了聲,扭頭看他,“區區領軍,怎么會擔不了,我看啊,是舍不得離開這北京喲?!?/br> 胡昌挑了挑眉,并不停下夾菜的手,“芻言都還在這,我哪能走?!?/br> 吃過了飯,照夏田壽的習慣又要喝茶,顧澈便照著解暑的方子又烹了一盞茶,等著茶水沸開的過程里,他又對胡昌講述了之前在順天時報上的發現,以及對于總統行事的猜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