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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從未想過,溫十安在煙癮發作時,會給他寫信。 溫十安并不想讓他注意到那些信,伸手將它扣了過去,道:“我撐得住,左右待著也無趣,就找點事情做?!?/br> “我陪著你?!彼焓謱⑷朔龅酱采?,挨著他坐了下來。 “沒事,這幾次要好多了,之前的話題說到哪了?”溫十安問。 顧澈知道他是想轉移注意力,好不去想蝕骨的煙癮,便繼續道:“說起總統正與日本人協商呢?!?/br> 他緊靠著溫十安,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和急促沉重的呼吸,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只覺得對方的手心也涼的厲害。 溫十安沒有力氣,便將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他一句句地講述,溫十安時不時點點頭,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空氣也放慢了流動,心跳聲交織起來,仿若浸入海里的魚鯨,每一次擺尾激起漣漪,動蕩生情。 “......所以我們如今在做的,就是將此事宣揚出去,以達到全國性的抗爭運動?!鳖櫝赫f的緩慢,像是要給他留個消化的時間。 再扭頭一看,溫十安閉了眼睛,眉頭緊鎖著,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醒著。身體的疼痛讓他下意識攥緊了手,顧澈握著他手的指節發白,隨著他的頻率微微顫抖。 顧澈也不問,自顧自道:“等會跟我一起去報社吧,下午一起去新房子看看?!?/br> 肩上的人從喉嚨里憋出一聲“嗯”來。 。 兩個時辰后,溫十安莫名其妙地站到了報社門口。 先前他神志不清隨口應了下來,此時卻有些后悔,可心下想著不愿讓顧澈小瞧了他,便強端著淡定隨他進去。 顧澈一進去就同一位模樣端正的年輕小伙打了招呼,兩人并未寒暄幾句,那人便朝他鞠了一躬,端正道:“溫先生好!” 他被這一聲嚇了一跳,忙回應道:“嗯,你好?!?/br> 他不知該作何神色,僵硬著回應,在趙義瞧著卻是他神色冰冷不愿說話,便貼著顧澈低聲道:“溫先生好兇?!?/br> 顧澈朝他腦袋拍了下,警告似地道:“不許瞎說”,轉而對溫十安笑道:“這是趙義,北大的學生,在這里幫忙?!?/br> 趙義性子活潑,圍著他轉了個圈,笑說:“溫先生快進去吧,大家都等著呢?!?/br> 顧澈先前便告訴過胡昌,因而一進去胡昌便知曉他身份,伸出手道:“溫家的少爺,百聞不如一見?!?/br> 胡昌說的是客套話,溫十安自然也知道,便附和道:“先生客氣,叫我十安就好?!?/br> “這是胡昌先生,我的老師?!鳖櫝褐鹨粸樗榻B,“這位是夏田壽先生,這是姜桂先生?!?/br> 溫十安一一握了手算作招呼,他并無聊天的心思,倒是姜桂為他拉開了椅子:“坐這里吧,早聽過溫家二少爺的名聲,也多虧了顧澈,我才有幸得見?!?/br> 說話間,他低頭打量著溫十安。 見他一襲灰青色的長衫,長發以一根青玉簪子挽上,余下幾縷碎發在耳邊,人清瘦卻又別有風味,不由感嘆溫家的底子,生出來的人模樣也都出類拔萃。 姜桂在北京生活得久,溫十安的事他聽過一些。光緒帝在位期間,溫家是炙手可熱的名門世家,溫昀身居監察院左都御史,長子善謀略,帶兵平反了西北亂黨,一戰成名,被光緒帝親封都司升護軍參領,位居三品,放眼整個大清,也挑不出第二個來。 而溫家的風光遠不止于此,溫十安從前以一篇《統一論》名動京城,民間也競相傳抄,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溫家二子一個擅武一個從文,一時風光無限。 若說起來,溫家的敗落應當是從溫十安開始的,庚子年他受皇帝親昭,卻直面圣上辭退官職,甚至膽大妄為,說出“大清要完”這樣的言論,之后便一把大火燒了《統一論》,從此閉門不出,宣布再不提筆。 他從未見過年少意氣風發的溫十安,卻能從他如今自然大方的氣度上窺探出一兩分當年之景,也不知是該作何感慨。 溫十安自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道過謝后就彎腰坐了下來。 顧澈順勢坐在他身邊,悄聲道:“十安稍坐會,若覺得無聊了,我去給你拿幾本書來?!?/br> 胡昌瞧見他們倆的小動作,不由笑道:“今日沒多少事,你同十安去忙自己的吧?!?/br> 才說完,顧澈都未來得及起身,門便被猛地推開,趙義神色慌亂道:“快走!憲兵來了!” 第28章 憲兵 “快走!憲兵來了!” 胡昌和夏田壽對視了一眼,飛速收拾起桌上的稿件來,姜桂則推開書架,書架后面是一扇小門通向后街,沿著后街走便能直通當鋪。 顧澈雖是頭一次面對這種狀況,卻還是飛快地將稿件攏在一起交給胡昌,正收拾著,前面傳來趙義抬高聲音的一句喊:“你們做什么!” 緊接著便是桌木砸到地上的悶響。 “老師,稿件重要,你們先走,我去幫趙義?!鳖櫝嚎焖俚?,又轉頭抱歉地看向溫十安,“十安,你同他們一起出去,等會我去找你?!?/br> “別和他們糾纏,保全自己就好?!?/br> 他們三人在報社工作時間已久,若是此時留下必定會被認出來,如今也只有顧澈能同那些憲兵糾纏。 外面的聲響越大,似乎是趙義正在攔著不讓人沖進來,顧澈慌忙朝溫十安遞了個眼色:“十安快走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