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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背在身后,說話間才垂了下來,顧澈看到手上拎著一個紙包,有股淡淡的煙草味,又不全然似煙草,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對這個溫府的少主人,顧澈尊敬之余也有些難言的怪異感,總覺被他盯著時像是被一條毒蛇纏住,蛇信子吐在耳邊,令人不寒而栗。 他禮貌地打了招呼,本想寒暄過后就離開,溫鐸之卻忽然道:“真是好久不見顧少爺了?!?/br> 顧澈聽出了他諷刺的語氣,也不惱,笑說:“不算久,昨日才剛見過?!?/br> 溫鐸之這才肯分點眼神給他,神色平靜,但語氣里多是不滿: “這樣啊,我還總覺得很久沒見了,導致你都忘了這是在溫府了,不該顧少爺管的事,還是少插手的好?!?/br> 顧澈一時間不知道他這么大的敵意從何而來,淡淡笑道:“看望舊友而已,又何出此言,溫大哥可是言重了?!?/br> 溫鐸之走的近些,看見他抱著的烤栗子,微抬了抬下巴,并沒有回應他話的意思,反而從他身邊掠過,輕聲說:“顧少爺還是留給自己吃吧?!?/br> 顧澈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溫聲應道:“這就不便溫大哥費心了?!?/br> 栗子在懷里捂的久了,糖漿黏在了紙包上,輕輕一捏便聽到糖絲斷裂的聲音,顧澈并未在意溫鐸之的話,抬腳欲往房內去。 丫頭看他正要進去,便小聲叫住了他。 “顧少爺,你還是別進去的好,大少爺怕是有重要的事要和小少爺商議呢?!?/br> 他回了個笑,瞧著人進了溫十安的屋內,房門再次緊閉,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又順手將紙包遞給丫頭,自己轉身離開。 丫頭看著懷里的溫熱栗子,剛想問,便看到顧澈抬了抬手,淡淡道:“給你吃了?!?/br> 出了后罩房,要走過曲折的游廊才能到前院,有丫頭往院子里潑了水,此時正順著磚縫紋路緩緩流走,他忽然便憶起一個雨天。 北京雨水并不少,下得猛了便會接連不斷地下幾天,只是從前戰亂紛爭,處處都在打仗起義,雨天也格外得惱人了。 他拉著溫十安在雨里跑過,兩個人淋得衣服都濕了,雨滴砸在房檐,又順著翹起的檐角滴落在地上,他坐在臺階上晃著腿,有幾滴雨砸在腿上,冰涼涼的。 溫鐸之那時已經是入了進士了,卻還是擺著陰沉沉的臉,見他們狼狽的模樣,直罵“成何體統”,然后板著臉把傘給了他們,自己淋著走了。 印象里還有一位女眷,約莫是林姨娘,撐著傘來尋溫鐸之,顧澈頭一次見到他臉上名為“溫柔”的神色,挺拔的身軀撐起傘,將大半都傾斜在林姨娘那邊。 那兩道相互扶持的背影始終令人難以忘記,好像刻在了游廊的石雕里,只需踏足便歷歷在目。 顧澈忽然懂了溫鐸之身上怪異的那種感覺。 那便是屬于溫家的歷史,百年世家的過去。溫家的每個人都被死死地篆刻在溫府的一磚一瓦里,掙不脫也斷不開。而他是個外來人,與整個溫府格格不入,無外乎溫鐸之產生敵意。 關上門,溫鐸之歪著頭向里面望了望,午間光線漸暗,屋內只能模糊看到一道人影蜷縮在床上,溫鐸之愉悅地吹了個口哨。 聽到聲音的溫十安更加驚惶,又往墻角縮了些,身下的被褥因為他的移動而變得褶皺。 溫鐸之將紙包扔在桌上,輕車熟路地尋出了房間的煙斗。解開紙包,里面是一個個球狀的煙泡,在這期間溫十安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身體不住地顫抖,埋著頭厲聲道:“出去!” 溫鐸之恍若未聞,不急不慢地點燃煙燈,又將煙泡塞進煙斗里,靠近煙斗的煙膏開始膨脹發熱,散發出古怪的味道,他一邊轉動著煙斗,讓煙泡更充分地受熱,一邊說:“方才我在外面見到了顧少爺,他可是個有趣的人?!?/br> 溫十安抬起了頭,聲音粗重,問道:“你跟他說什么了?” “十安覺得我會說什么呢?還是……我應該帶他進來看看你現在的模樣?”溫鐸之問。 溫十安臉色慘白,體內像有無數的螞蟻在啃食血管,神志也已經接近模糊。溫鐸之偏偏好整以暇地倚在桌邊,看著他一點點崩潰,而后笑說:“別忍著,想吸就求求我?!?/br> 煙膏散發的氣味越來越濃烈,像艷麗的毒蛇,一步一步地蠶食了溫十安的理智,他咬緊了牙,因為用力過度而顫抖起來,嘴唇也被咬出了血,在蒼白的臉上顯得分外刺眼。 溫鐸之并不著急,他緩緩走到床上,強行掰過溫十安的臉,欣賞著這張臉上的痛苦和瘋狂,繼續笑道:“十安最近似乎跟顧家少爺走得很近啊?!?/br> 溫十安忍得萬般痛苦,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煙斗,他抵抗不了更忍受不了這灼心的苦痛,只恨不得立刻狠狠地吸上一口,但溫鐸之卻笑得更開心了,他施施然撤回了手,又退后一步和溫十安拉開了距離。 溫十安下意識追了上去,因為太過著急撲了空,狠狠地摔了床去。 溫鐸之微微低頭,伸腳踩在他的背上,緩緩道:“那顧少爺,見過你這副樣子沒有?” 溫十安呼吸急促,生理的顫抖也越來越強烈,根本無法再思考他的話,只能本能地回答:“沒......沒有......” 他此時唇邊染血,臉色雪白,癲狂下的雙眼也充斥著血絲,汗水打濕了頭發,發絲凌亂地貼在臉上,溫鐸之唇峰微動,緩緩道:“真漂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