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頁
陸馳坐在緊挨著皇帝位置右側的親王席位上,可以隨時跟皇帝對話, 也是觀賞歌舞最佳的地方。 他懶散地靠坐在自己的坐塌上,手肘搭在案幾邊緣, 幾根手指斜撐著額角,另一只手里則捏著一個小巧的酒杯,略顯淡薄的視線一直落在宴廳中央的舞臺上, 唇角微翹,眸中帶了點興趣。 蕭洪敲了敲右邊的桌面,待蕭祁看過來的時候,眼里帶著一絲笑意問:“怎么看這么認真,有喜歡的嗎?” “這么漂亮的姑娘, 臣弟看著自然高興, 但也只是高興罷了,”陸馳的眼睛彎了彎, 聲音不自覺低了一點, 如同尋常兄弟之間說悄悄話一樣對蕭洪說,“比較起來, 臣弟還是比較喜歡男人?!?/br> 蕭洪爽朗的笑了兩聲, 滿意地抬起酒杯朝蕭祁示意,“來,陪朕喝一杯?!?/br> 雖然太后因為蕭祁的性向問題cao過不少心,皇帝也曾經幾次幫著她老人家出主意,希望能打動那個執拗的孩子,讓他順利的改掉斷袖的癖好。 但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蕭祁之所以能在上京中安穩的渡過那么多年,靠的不僅是自己的識相和太后的庇護,更重要的一點,恰好是他這點見不得人的癖好。 畢竟相對于那些平常的親王,一個注定不會有子嗣的人,去費盡心思爭奪大梁江山的幾率會更低一些。 但說到底也只是低一些,并不是絕對不會有。也因此,蕭洪才會忍不住對蕭祁下手。 陸馳笑瞇瞇地看著高座上痛快飲酒的男人,慢悠悠地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小皇叔的手怎么了?”坐在另一側的蕭慎眼尖的看到了蕭祁掌心纏著的白布,視線不由得頓了一下,眸中有一絲關切,“傷的嚴重嗎?” “手受傷了嗎?”蕭洪放下手里的杯子,立刻轉頭看向蕭祁執杯的那只手,不由得怔愣了一下,“這是怎么了?” “下午在圍獵場不小心摔了一跤,”陸馳散漫地笑了笑,慢吞吞道,“只是破了點皮,不礙事?!?/br> “怎么這么不小心,”蕭洪立刻將手肘搭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側向蕭祁的方向,一臉關心道,“讓太醫看過了嗎?傷的深不深?” “真的只是破了點皮,”陸馳無奈地笑了笑,“皇兄放心,無礙的?!?/br> 蕭洪松了口氣,緩緩坐正身子轉了轉面前的酒杯,須臾,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左側看過去,聲音里帶著笑,“阿慎似乎很關心你小皇叔?!?/br> 陸馳捏著杯子的手指微微一緊,隨即垂下眼,不動聲色地放下手里的酒杯,又緩緩斟滿,似乎完全沒在意面前的人在說什么。 蕭慎板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前,聽到皇帝的問話,他坦然地回視過去,“小皇叔是兒臣的家人,兒臣自然關心?!?/br> 身側的連生見蕭洪的杯子空了,立刻俯身拿起酒壺將皇帝的酒杯倒滿,暫時遮住了皇帝的視線。 蕭洪垂下眼瞼,目光落在連生白皙纖細的手上,心里微微一顫。 這么漂亮的一雙手,若不是白天蕭慎及時出現,只怕此刻早已香消玉殞了。 回憶起白天的情況,蕭洪不由得嘆了口氣。蕭慎這孩子哪里都好,有膽量也有魄力,小小年紀就能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將那只鬣狗一箭貫喉,并且是用那樣一把破舊不堪的老弓,可見射擊功力深厚。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善良,不僅愿意舍棄王位替老五求情,對不怎么親近的蕭祁也格外關心。繼續這樣心善仁慈下去的話,若是只做一個閑散王爺,倒也不算什么。 但若是給他更重的責任,便要想辦法改掉他這個壞毛病不可。 “朕沒記錯的話,中書省侍中宋執是你舅舅,”蕭洪抬手端起桌面上剛被倒滿的酒杯,轉頭看向左側的蕭慎,狀似隨意地問道,“是嗎?” “回父皇的話,”蕭慎回答道,“是?!?/br> “朕之前一直虧待了你,沒能抽出時間檢查你的課業,也沒有關心過你的生活,讓你吃了不少苦?!笔捄轭H為愧疚地嘆了口氣,話鋒一轉,問道,“這些年是不是多虧有宋侍中他們照顧你,改日回到宮中,朕定要好好賞賜他們才行?!?/br> “父皇言重了,兒臣在宮中一切安好,生活上也不曾有任何短缺,所以未曾勞煩宋侍中照顧?!笔捝魈鹨暰€直視著蕭洪的眼睛道,“更何況父皇已經給了兒臣富足的生活,優渥的學習條件和許多關注和照顧,又何來的虧待一說?!?/br> 蕭慎說的是宋侍中,而不是舅舅。不動聲色間,便將宋執與自己的關系拉遠了。 蕭洪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連生將自己桌面上的一道雞髓筍送到了蕭慎的桌面上。后者立刻放下手里的食物,跪在地上謝恩。 皇帝親自賜菜,并且是將自己桌面上的食物直接送過去,不管是在什么樣的場合下都代表了極大的恩寵和榮耀。坐在下面的皇親們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或多或少的驚訝。 看樣子那個太子獨大的時代終于過去了,而新的朝局也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形成,并且以極快的速度代替了原本那些看似一成不變的東西。 “無須多禮,”蕭洪抬了抬手,“平身吧?!?/br> 蕭慎規規矩矩地站直身子,平靜地在眾人或羨艷或探究的目光中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這孩子,”蕭洪的視線依舊落在蕭慎身上,眼里是毫不掩飾的贊賞,“你這動不動就跪地謝恩的毛病得改一改了,私底下咱們是父子,不是君臣,無需這么多規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