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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有點猶豫:“我去露丘原墅。您這是,拼車?順路么?” “上來吧,不是拼車,是我弟弟?!?/br> “哦好,謝謝?!?/br> 季蘇緬在副駕坐著一動不動,他心跳得劇烈,大腦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剛一聽說去露丘原墅,他有一種想下車的沖動,但一聽仲磊說“弟弟”而不是“大侄子”,心里又甜絲絲的,露丘不遠,他懷著這樣不上不下的心情,一抬眼居然已經到了大門口。 “您這小區可以開進去么?”仲磊問。 “可以,麻煩您了師傅?!背丝痛?。 下車之后,仲磊想要掉個頭原路返回,被季蘇緬輕輕按了一下手臂:“往前開到頭左轉行么?” 隔著一層衣服,仲磊感受到了季蘇緬的手,冰涼。他沒問為什么,換擋向他說的地方駛去。 “就這里?!避囃7€,季蘇緬下車,城中的聯排別墅,地段寸土寸金,住戶非富即貴,“馬上就要被拍賣了,我想再看一眼?!?/br> 仲磊明白了這是哪里。他下車點燃了一支煙,斜靠在車上,仔細觀察這個房子。門前的院子很小,說是院子,其實也就是一排低矮的柵欄圍起來的一塊空地,柵欄里面有很多花盆,有些已經枯萎,有些長滿了雜草,他看到季蘇緬一直抬頭看樓上,想起他母親,應該是從這里跳下來的,走上前,揉了揉他的頭發。 季蘇緬回頭朝他笑,笑容有些苦,有些酸澀,他彎下腰朝門口的臺階上吹了吹,拉著仲磊坐下。 “磊哥陪我坐一會兒好么?” 仲磊坐下,笑了笑:“轉眼就不叫二叔了?” 季蘇緬會意,也沒回答,反而自顧自地說:“你知道這地方為什么叫露丘么?說是面山臨海,意思是又有靠山又招財,但海太大山太小不均衡,所以用露,露是屬陰的水。唉,還有很多說法我也記不太清,只記得我爸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他走仕途所以需要有山,我要讀書所以需要有水。結果呢,呵,他進去了我輟學了,這風水也不怎么樣?!彼猿暗?。 仲磊靜靜地聽,不說話。 “磊哥,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坐這兒了,你知道么,我們家每年大年初一的時候,都會擠在這個臺階上拍一張照片,剛開始我還能被抱著,后來這臺階擠不下三個人,我就坐在后排,把頭擱在他倆腦袋中間……” “……現在我們三個人,還在一個城市,但是住在三個不一樣的地方,只是再也沒辦法一起回來,坐在這個門口了?!?/br> 仲磊原本想抬手摸摸他的頭,但臨時改了主意,捏了捏他的后頸,像安撫一只被拋棄的幼貓。 起風了,路邊一棵糖膠樹樹影斑駁,長型的葉子搖晃著像是鬼影的手,妄想抓住一些留不住的東西,這房子和它的鄰居們相比毫無生氣,像墳塋,在夜色里被枯枝柵欄覆蓋著,把曾經的富貴和溫暖埋在土層下,只剩臺階上男孩心里的那點兒不平靜和難以忘懷。 季蘇緬看著仲磊的眼睛,從里面看到一些憐惜,覺得滿足。 “走吧,我已經跟它和他們說過再見了?!彼鹕砘仡^看,兩棟房子之間,掛著月亮,細細的一條,歪著,是戲謔地笑起來的嘴角。 從露丘原墅出來,夜色更濃重了,開往杏園一村的路越來越寂靜。仲磊看著身邊睡得別別扭扭的人,放慢了速度?!按蟾攀钦娴睦哿??!敝倮谶@樣想著,對這個認真在生活的男孩心有不忍,很想抱抱剛才那個在家門口想念爸爸mama的他,而此刻他已熟睡,好像道了別,就真的可以放下了,舍得了。 這個念頭持續到杏園一村,仲磊停下車,看著眼前這片雜亂不堪房子,又看看季蘇緬。 我又能給他什么呢?呵。 第12章 杏園-9 季蘇緬的午餐便當是接待部的盲盒,經常能開出隱藏款的驚喜。春天可以出現腌篤鮮,香椿頭炒螺片,夏天是秋葵蝦球,涼瓜牛柳,到了秋天,也不知道仲磊從哪兒弄來的粉藕,煲了一鍋排骨,冬天則是香噴噴的黃燜羊rou和冬筍炒臘腸。就這樣度過了四季,季蘇緬驚訝地發現他一年之前入職時領的制服,褲子短了。 他在即將下班的時候發微信給仲磊: 蘇緬:磊哥你到了么? ZL:在停車場。 蘇緬:我好像長高了一點唉,長褲變成了九分褲,哈哈今年正流行這種款式的正裝。 ZL:是啊,養豬養了一年多也該出欄了。 季蘇緬想象著手機那頭一張懶洋洋的嘲諷臉,偷偷地笑,被和他一起上早班的周靖看到:“你看你那雙桃花愛心眼!” “哪有!”季蘇緬收起手機就要走,被叫住。 “哎蘇緬,讓你小叔叔帶我一程好么?我急著去趕高鐵,路過哪個地鐵站給我放下就行,拜托了!” “沒問題啊?!?/br> “靖靖你還是每月去上海???”季蘇緬在車上問。 “是啊,每個月他回來一次我去一次,異地戀就是這樣沒辦法的,哪像你啊,便當盒子里的菜半個月都不帶重樣的,哎你女朋友家開飯店的吧?” 季蘇緬偷偷瞄了一眼仲磊,后者目視前方波瀾不驚,好像沒聽到似的繼續開車,他支支吾吾道:“呃……也不算是。那個……送你到前面世貿站坐地鐵可以么?” “好的好的,謝謝小叔叔,謝謝蘇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