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杏園-5

    仲磊低頭看了看，朝地上的人踢了一腳：“哎，滾回家去睡，別他媽睡我門口?！北阕ブ咎K緬的手腕進了屋。

    開了燈才發現這個小孩有多慘，兩只手掌擦傷，右邊褲腿膝蓋部分破了個洞，淺灰色的面料，蹭上褐色的泥，混著滲出的血，一件做工考究的制服就這么色彩斑斕的毀了。季蘇緬不介意這點小傷，但制服明天上班還要穿，也來不及去總務科訂一件新的，他哭喪著臉：“這怎么辦啊，沒法上班了……”

    “趕緊脫下來，我去找干洗店的廖姐，她能搞定?！?/br>
    “破了個洞?！?/br>
    “趕緊的，別廢話?！敝倮诔哆^他的褲子就往外走，臨出門回頭看他，“把傷口洗洗，閣樓上有藥箱你自己消毒?！?/br>
    十幾分鐘之后，他回來，顯得很累，喘著粗氣。季蘇緬問：“二叔你怎么了？”

    “把那個人扔回家了，真麻煩，又喝多了?！?/br>
    “那是誰??？”

    “后面一排中間那戶，不知道叫什么，是個精神病，時不時地進腦科醫院，出來了就喝酒打老婆，廢人一個。你下次見他離遠點?！?/br>
    “我，我以為那是具尸體，哪敢看他長什么樣啊，嚇都嚇死了?！奔咎K緬起身給他拿了瓶水，走路有些小心翼翼。

    “傷口處理好了么？”

    “嗯，涂了碘伏，但我沒找到創可貼?！?/br>
    “這天氣不用貼，包得太嚴實了好得慢，你注意點兒就行，洗了澡就再消毒一次?！?/br>
    “好的，那我的褲子……”

    “這會兒補不好，廖姐說明天早晨找她拿?！?/br>
    “還能補？”

    “當然，看不出來補過的。睡吧?！?/br>
    第二天一早，季蘇緬坐在上班的車上，抱著他的膝蓋欣賞廖姐的手工，贊嘆不已：“天吶，只有趴在上面看才能稍微看出點不同，乍一看完全不像補過的，線頭都藏在里面，這也太強了吧！”

    “嗯，廖姐的針線活很厲害?！?/br>
    “這水平完全可以去修復那些高級品牌的衣服，真的，收費很高的?！?/br>
    “嗯?！?/br>
    “你可以讓她去試試看，修幾件衣服比她在干洗店一個月的工資還高?！?/br>
    “行了，這么熱心干嘛，少管閑事！”

    季蘇緬的話被堵了回去，心里還是不服氣，把自己的音量調到介于聽得清和聽不清之間，嘟嘟囔囔地：“我也就是這么一說，再說了，提供一個賺錢更多的機會不好么，我有什么錯……”

    仲磊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廖姐不能去找正規的工作，只能打這種零工，她是不堪忍受家暴跑出來的，身份證都是假的?！?/br>
    “??！這樣啊……好可憐……”季蘇緬覺得他剛才又發表了些愚蠢無知的言論。

    “切，你這種負資產小可憐還要同情別人啊?！?/br>
    “我不一樣啊，她遇人不淑，我正相反，遇到了好人，他帶我回家還借我錢，每天上下班都有車接送，我一點兒都不可憐！”

    “是！你運氣好遇到個冤大頭！”

    季蘇緬自詡康復能力超強，昨晚上摔那一跤看似凄慘，到早晨已經沒感覺了，手掌擦傷痕跡變得很淺，膝蓋的傷也不再出血，有了結疤的趨勢。他一到公司便匯總了前一天的數據報表，發給各級領導，將當日的會議安排發給全員，做完這些書案工作，差不多到了正常上班的時間，他起身站定，準備好一個職業的微笑，迎接每一個走進大廈的人。

    他剛剛把自動門調成常開模式，便看到行政經理王玥走了進來?！敖浝碓??！?/br>
    “早啊蘇緬?！?/br>
    季蘇緬目送著王玥往電梯走，盯著她手里的紙袋，好像……有什么東西漏出來，一路水痕。

    “經理你袋子里裝的水灑了！”季蘇緬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王玥轉身的當口，紙袋底部不堪重負，玻璃瓶啪一聲摔在地上，碎了，“糟了，念念的椰子油！”

    季蘇緬從前臺跑過來，順手拿了個“小心地滑”的牌子擺在旁邊：“經理您先上去吧，我請阿姨來處理，這個油要清洗?！闭f著他拿起對講機，“哪位阿姨在大堂附近來一趟好么？有一瓶油灑了，很滑?！?/br>
    等了一陣子，沒回應。他回到電腦上翻排班表，“薛阿姨在么？麻煩您來一趟好么，這會兒人很多怕他們踩了?！?/br>
    一陣雜音之后：“等會兒吧，我才剛上樓?！?/br>
    薛阿姨有點兇，但做事盡心，而她也有自己的工作節奏，前臺的姑娘們都不敢惹她，季蘇緬深知打亂了她老人家自己的安排會讓她很不爽，但也沒辦法，上班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有人踉蹌著滑了一下，險些摔倒。

    “阿姨，不好意思啊，我剛試著擦了一下擦不好，需要您那個去油污的噴劑?！?/br>
    “來了，別自己亂搞！”

    阿姨從貨運電梯下來，三步并作兩步往這邊趕，她只看到了季蘇緬擺的牌子，心想這小孩還不算笨，卻沒注意到自己腳下，季蘇緬眼看著她踩到油，“阿姨小心！”他大叫一聲，沖了過去，在薛阿姨即將倒下的瞬間伸手扶住了她，但畢竟是跑過去的，重心未穩，接不住一個人的重量，他砰的一聲跪在地上。

    “嘶——疼疼疼疼疼……”就這么不湊巧，不偏不倚地摔在了昨晚的舊傷上面。

    阿姨站起來，好像閃到了腰，用一只手揉著，季蘇緬維持著跪姿，一時站不起來，疼出一頭汗，甚至微微戰栗著，正在和秘書談話的董事長李遲此時走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