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有這樣能干的人才在身邊,可謂是席家大幸。席姜一時充滿了戰勝未來的希望與勇氣。 陰影投下,席姜抬頭,她二兄不知何時歸來,已站在了她面前。 席姜心中正澎湃著的心潮反映出來,她不由自主地給了她二兄一個真心笑容。 面如燦陽不過如此,席覺一時不適,多少年了,這位五meimei對著他或漠然或客套的假笑,何以此種態度對待過他,恐只有寥寥無幾的小時候。 席覺心中提著的那股斗氣被閃了一下,差點散了。 好在,他坐下以后,她收斂了笑容。 席覺坐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攏袖伸手把幾上的畫收了卷起,投到筒中。 桌面一下子空了,他道:“上茶?!?/br> 席姜順著席覺投筒的動作,看到那里面密密麻麻的卷作,她這才知道,她二兄原來有此好。 “二兄不怕水滴更漏讓你的畫受潮?” 她對他的態度變了,席覺感覺得出來,但二兄的稱呼未變。 他轉頭看向窗外,他的卷筒是白瓷所制,被他隨手放到了窗下廊邊,確實有受潮的風險。 但他不在乎:“都是興之所起,存在過就好,并不值得品鑒珍藏?!?/br> 若是上一世的席姜聽到此言也只是過下耳朵,但現在的席姜心中泛起微漣。 淌清苑雖大雖好,但二兄真的有把這里當過他的家嗎,他像一個過客,不添置東西,不好奢物,就連他在這里做的親筆畫,于他來說也只是過眼云煙。 席姜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別人她不知,但她自己確實沒有把二兄當親哥哥看,她的心與他們之間毫無血緣一樣,始終隔著一層。 奴仆端來了茶,席姜側目一瞥,并不是剛才那位請她進來的仆人。此仆雖手糙指粗,但沏茶的水平很高,竟不輸宮中的侍茶。 席姜目光多停留了兩下,發現原來她對二兄已疏離到如此地步,連他院中奴仆都不記得了。 要知道大哥與三哥那里就算她不常去,但他們院子里能近身侍候的大仆們,她都認得。 心中幾下翻滾,席姜對她二兄的那份歉疚又涌了上來。 她機械地拿起茶杯,入口的茶湯不知滋味幾何。放下,席姜跪坐得筆直,她目視席覺道:“二哥哥,跟我去打仗吧,去搶地盤,搶人,搶糧,咱們席家不能在亂世中坐以待斃?!?/br> 席覺送茶的手一頓,他甚至有些想笑。 人一旦有所求,多年的習慣與堅持可以說改就改。這聲二哥哥真是熟悉又陌生,席覺從未聽過發音如此標準的“二哥哥”。 “跟你?” 席姜:“我們一起,還有三哥的人,我會去說動四哥?!?/br> 席覺:“五meimei算計得好啊,這么一湊,人數倒是夠了???,去打仗去搶地盤搶人搶糧是要付出代價的,戰爭是危險的,是會死人的?!?/br> “四造亂了,城內豪紳士族正在與縣丞府的官兵爭權,宋戎想借這個機會一舉拿下四造,可他不能再借道潛北,從良堤過去的話,他會更謹慎,出兵也會延后,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br> “至于危險與死亡,若席家再蹉跎下去,我們連戰死沙場的機會都不會有,只能默默無名地成為別人的踏腳石?!?/br> 席覺的茶杯已放下,他定定地看著席姜,她不過是與良堤的宋戎經歷了一場愛情,為何成長得這樣快? 一萬六千人,是潛北席家所有的身家,可他知道,這其中只有兩千人才是他席家的。 如今席家終有人忍不住了,也想在這亂世中分一杯羹,卻要用到那不屬于他們的一萬四千士。 席覺的心情從未如此復雜,不是被席姜眼中的光所感染,也不是她給出的美好前景所惑,而是他隱忍了那么久,他以為他還要再忍很久時,有人把機會遞到了他手上,他試手的機會。 其中的猶豫來自他的不甘,不甘心與別人共同帶領這一萬四千士殺敵建功,可再一想,總好過他們成為一個小女子的嫁妝,被打包送到良堤宋氏的手上。 席覺:“什么時候出發?” 席姜:“明日一早,不能再晚了?!?/br> 席覺又深深地看了席姜一眼,干凈利落,有絕斷有決心,她真的變了好多,比他原先感受到、預估到的還要多。 席覺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席姜比席家所有男兒都要清醒強大,明明還是個年輕女孩,卻不再容人小覷。 在席姜清澈坦蕩的目光下席覺得出一個結論,好在她是女郎,若是位郎君,他真要考慮,要不要找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抹了他的脖子。 席家男兒多庸,空有一身武藝,卻不想一個幺女跳顯了出來。 席姜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卷,打開,是她畫的地貌圖。 席覺只覺眼睛被刺了一下,毫無畫功可言,需要定下心來復原,才能一一對上號。 更精細的輿圖他見過好幾版,早就背了下來刻在了心里,而實物則是讓他的人帶去了藕甸。 耐下心來一筆一筆地對,席覺發現,席姜這副“鬼畫符”竟無一點錯,位置都對上了。他又看了她一眼,席姜今日被席覺這樣看了好幾次,她終于問了出來:“怎么?二哥覺得有什么不妥?” 席覺:“沒有,只是感嘆五meimei畫風純樸,自成一派?!?/br> 十七歲的五姑娘聽不出來,活過三十年的席姜聽出來了,他在揶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