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 第25節
于東樹心里驚訝了一下,見周兒的神色不太對,也沒開口。 周兒硬扯出一絲笑:“會好的,不過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先天性失明痊愈的幾率很小?!?/br> 于東樹早就查過,這種情況很難治療,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絲毫康復的機會,因此聽到周兒這話心里也沒太大浮動。 看著她關心地問:“嗯,謝謝,你真的沒事?我看你臉色——” 周兒捂住臉:“吹風了吧,沒事,上去吧?!?/br> 陳逆正在二樓桌球室,室內開著空調,幾個人捏著桿時不時討論什么,看到周兒走進來,笑著咳嗦了好幾聲。 周兒抿唇笑了笑,坐在一旁看他們打球。 陳逆帶著黑色鴨舌帽,嘴里咬著根沒點燃的煙,捏著桿聽到動靜往門口看了一眼。 穿著一件黑色短袖的少年表情冷冽,眉眼清晰又干凈。 賀義咳了聲:“玩不玩了啊?!?/br> 一旁朋友忍不住笑著湊過去,坐在周兒旁邊遞給她了個打火機,混不吝地吹了個口哨,眼神示意周兒過去給逆爺點煙。 周兒腦子還有些不太清醒,遲緩了一下才接過他手里的打火機,剛站起身走過去,捏著打火機好幾次沒打著。 陳逆咬著煙躲了一下,沒讓人點,手里的桿扔在桌面上,接過周兒手里的打火機,偏過頭“咔啪”一聲點燃,一口煙從唇齒中溢出,動作略有些玩世不恭,漆黑的眼眸含笑掃了他們幾個一眼:“用得著?” “哎得得得,我多管閑事了行吧?!?/br> “逆爺什么時候請客啊?!?/br> 賀義看熱鬧不嫌事大,朗聲舉了舉手:“我覺著吧,不讓我們三回車不成?!?/br> 陳逆捏著周兒纖細的手腕,指腹摩擦著瑩白如玉的指骨,軟軟的在手心,嗓音都啞了。 “讓了老子也是第一?!?/br> 不顧身后的起哄口哨、插科打諢,陳逆拉著她往外走。 門外風不大,樹葉搖曳,路上行人往返。 陳逆垂眸看了她一眼,手指挑了一下人的指尖:“走回去還是開車?!?/br> 周兒往旁邊看了一眼,眼神亮了一下:“摩托車嗎?” 陳逆:“不然?” 周兒挑了下眉毛走過去,又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用戴頭盔嗎?” 陳逆從前臺拿了鑰匙,走出來長腿越過去,輕松支撐著偏頭往后看:“這邊不會查這個?!?/br> 周兒坐上后座,整個身子都附在陳逆身上,冷風中少年的脊背guntang炙熱,像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烈火,周兒胳膊環繞地鎖住他的腰部,像是抱著一個火爐,車子發出嗡響,手指力道收緊。 陳逆開著車,感覺到腰部的力氣,口氣淡漠:“松點兒?!?/br> 周兒偏著頭,下巴對著他的肩膀,嘴角弧度意味不明:“為什么,你怎么跟別人不一樣,人家都是說抱緊點?!?/br> 陳逆很快地側頭睨了她一眼,不懷好意地勾唇笑了聲:“你猜?!?/br> 周兒沒搭理他,風灌入脖頸刺的皮膚發疼,外套被風吹得鼓起一個大包,手指微微松開了些,額頭抵在人的后頸處,點了好幾下之后,臉頰貼在他的脊背處停住。 周兒及其喜愛陳逆放在門口的那張椅子,回到房間,就抱著那張白色小毯子蓋著雙腿,蜷縮坐在上面吹風,小狗叫了一聲,她眼神下意識往里看了一眼。 客廳內,少年摘掉鴨舌帽,天氣太熱,后頸處冒著晶瑩,捏著杯子仰頭喝水,手指因為過熱散漫地勾著衣服下擺,削勁有力的腰部露出影子。 周兒抽出一根煙點燃,指尖夾著,手肘放在扶手上,客廳的人往這邊看了一眼,沒理會她轉身去了臥室洗澡。 周兒靜靜抽著煙,回過頭往遠處看,目光落在遠處的浪花上,似乎每次看過去,海浪都在激情澎湃翻滾,帶著無盡活力,從未停歇。 只有在過于熱烈的仲夏中午,才會被這熾熱的溫度安撫得停息下來。 她看了好一會,手機日歷上的某個紅點也同樣提醒著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兒猶豫了很久,腦海里似乎想到了上一年的今天,沉默片刻,準備給對方回信息的念頭散去。 她在陳逆冰箱里放了許多梅子酒,粉色小酒瓶系著一個很小的紅繩,紙牌上寫著平安兩個字,是她第一次去超市看到的。 瞧見遠處小狗正抱著玩具球撕咬,時不時看幾眼正坐在椅子上的周兒,想跑過來卻被繩子緊緊拴住跑不過來。 走進去蹲下身子坐在小狗旁邊,抱著膝蓋倚靠著墻壁,手指撫摸著小狗的腦袋,偏頭往外看。 門沒關,窗外濃霞密布,火紅日落垂在海天一線處,像是正在沉入海底。 風順堂而進,周兒勾了勾長發,看著遠處翻滾的海,坐了許久,一直到天快要黑,又站起身繼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抽煙。 陳逆洗完澡出來,地上很多煙蒂,周兒面容無常地看了他一眼,勾著唇痞氣地吹了個口哨。 陳逆沒理會他,周兒走過去給他倒了杯梅子酒。 捏著杯子遞給他,眉眼笑意不達眼底:“來干一個?!?/br> 陳逆接過,在指尖晃了晃,不置可否問:“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周兒沉默片刻,說:“大概是個什么值得紀念的日子吧?!?/br> 梅子酒不會喝醉,但等喝完,周兒就抬頭看向他:“好喝嗎?” 陳逆放下杯子的手指頓?。骸耙话??!?/br> 她站起身,伸了伸懶腰站起身面帶困意:“困了?!?/br> 睡的很早,周兒抬頭盯著頭頂的燈看了一會兒,過了很久陳逆穿著睡衣走進臥室,周兒才閉上雙眼,一直到感覺旁邊有人,聲音被悶在被子里,她開口:“陳逆,我能抱著你睡嗎?” 陳逆頓了一下,坐在床邊輕笑了聲,歪過頭手指撥開她額間的頭發。 輕佻又混不吝地說:“求我啊?!?/br> 周兒毫無顧忌:“求你了?!?/br> 陳逆聽到這像是討好祈求的聲音,一把把人禁錮在懷里,手掌緊緊環著著女孩纖細的腰部,抱得很緊很緊。 聲音像是在低哄:“周兒?!?/br> “好夢?!?/br> - 周兒做了一場大夢,夢似乎很長,包囊了她整個職業生涯,一幕幕仿佛正在猙獰不休的野獸,漸漸侵入她的世界為虎作倀,霍亂不停。 她額頭冒著冷汗,滿臉蒼白地睜開眼,思想還未回籠,只記得腦海里一些破碎的畫面,刺痛感像是扎在心頭的尖銳釘子,鈍痛鈍痛的。 陳逆睡眠很淺,幾乎她動了一下,對方就感覺到了一旁的動作,開了燈,周兒仍舊雙目無神地游離著。 下床倒了杯溫水給周兒,周兒坐起身喝了,低著頭坐在床邊,陳逆靠在她旁邊,手指摸了一把她的額頭,一手的汗。 估計是被人吵醒的緣故,陳逆嗓音沙啞至極,又有些溫和:“做噩夢了?” 周兒胸口起伏,完全還沒回過神,看向陳逆的方向。 他正坐在床邊,眼神盯著她看,燈光映入瞳孔里,只有她一個人的倒影。 大概以往噩夢醒來面對的都是空洞的房間,指針噠噠的轉動聲,以及詭異死寂的風。此時身邊有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讓她有種尋找溫暖的沖動。 等反應過來,她記不清是自己主動去抱的人,還是陳逆輕輕把她抱在懷里的。 額頭抵在他的肩膀處,兩個身子緊貼著,跟以往不同,對方灼熱的體溫,劇烈而清晰跳動的心跳聲,逐漸開始平復夢寐。 周兒忽然也理解了為什么有的人經常說,自己一個人難受的時候總能保持鎮靜自若,如果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有了想要依賴的對象,你知道他會安慰你,才會釋放內心的壓抑。 就一會兒。 很快就好了。 周兒眼睫微顫,這樣提醒自己。 陳逆歪頭,手指插入她的長發,給人搭在肩膀處。 須臾,周兒放開擁抱,又被陳逆掌住后腦勺,輕輕在唇角吻,纏綿的一串吻密密麻麻,周兒下意識閉上雙眼,感覺到唇齒間熾熱的溫度。 分不清現在的吻,是因為剛才的安慰需要給予的報酬,還是仍舊是安慰。 “還喝水嗎?” 周兒渾身都熱,白皙脖頸處很明顯的紅色吻痕添加了幾分緋色。 剛才的恐懼褪去,整個人都松散平復下來。 “想喝酒?!?/br> 陳逆去冰箱里拿,“滋”的一聲開了一罐之后,仰著頭一口喝完了,又去給周兒倒了杯溫水。 坐在客廳等了十分鐘,那種沖動勁兒下去,敗了火,才重新回了臥室。 “喝點溫的?!?/br> 周兒沒拒絕,抱著杯子喝光了。 余光注意到陳逆的動作,聲音因快速而顯得有些急促:“你去干什么?” 此時才凌晨四點,窗外天空陰沉的仿佛暴雨天的前兆,空氣比凌晨時還要冷些,風吹動的聲音十分清晰。 天空只有幾道陰沉的長云垂落,沒有燈,空氣里也還飄散著濕重的霧氣。 陳逆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輕抬了下下巴:“海邊?!?/br> 周兒頓了一下,手指緊緊抓著床單,盯著他看了不知道多久,又聽到人回頭問:“你去嗎?” 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間點很少有人,但也有幾個小情侶支著支架拍攝日出,地面鋪著一個小毯子,背對著背閑聊。 周兒走的很慢,目光落在遠處翻滾的海面,一直到距離還有一百米處,她停住叫了一聲前面的人,輕笑了身:“陳逆,我有點害怕水?!?/br> 不算太害怕,做噩夢的時候總是在海邊而已。就像是不喜歡吃某樣東西,即便不小心吃到了,也只是覺得難受那一小會兒,沒那么應激。 畢竟她之前很喜歡去海邊玩,只是心里總會有些抗拒,看久了就會想起某個人。 陳逆嘴角暗自勾著一個弧度,轉過身拉著人的手指往前走,風把人的衣服往后揚,人在往海的方向走。 “我知道?!?/br> 周兒卡殼了下:“知道?” 陳逆略帶好笑地看向她:“只能你知道我怕黑么?” 周兒猜,應該是她經常喜歡往這邊看,但卻從來沒來過的緣故。 還沒走過去,遠處一陣貝斯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