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鬼這句話, 陳二煌原本是最有資格說的人。

    一線刑警難道還能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鬼嗎？！

    各種兇殺，各種慘絕人寰的兇手，干涸的暗血, 腐爛的肢體, 朽壞的白骨, 難聞的福爾馬林……還有, 就算是他們，也奇怪為什么沒被判死刑的犯人。

    之前陳二煌說，善惡有報只能靠死去的人來完成, 未免也太可悲，作為警察，他一直努力不讓周圍變成這樣，但有時候，他反而會陰暗地希望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可悲。

    啊, 要是死者能起來殺掉那個犯人就好了。

    但沒有。

    以概率學來說，如果人都有靈魂，死后都會變成鬼，那他經手那么多起案子里, 沒有一起出現鬼，是十分不科學……不對，應該說十分不神秘的。

    以社會學來看, 如果這個世界存在神秘力量, 必然也存在掌握著神秘力量的非凡者, 擁有力量的人會自然向權勢和金錢靠攏，或者說權勢和金錢會向這些非凡者靠攏。那么, 對于掌握權勢和金錢的人……說句政治不正確的話，在這些人面前, 本該用來維護公眾的暴力機關，就和看家護院的……保安沒什么區別。

    所以，作為“保安”之一的陳二煌應該認識，或者知道一兩個非凡者才對。

    最后從管理學來講，各國高層本來就是最容易受到神秘力量侵害的一部分人，哪怕是為了保命，他們也會成立龍組一類的應對機關。由于職責相似，“保安”陳二煌就算沒見過，也能從前輩警察口中聽說類似的組織。

    沒有，在陳二煌過去二十九年的生命里，沒有鬼，沒有非凡者，沒有神秘。

    但他自己現在就是一個鬼了。

    “我不太明白，”陳二煌問，“無神秘世界的意思是一丁點神秘都沒有？就算以前沒有神秘，現在你們PU來了，這個世界也能算無神秘世界？”

    “是這樣子的親，”他聽到客服099856那邊傳來敲鍵盤的聲音，顯然這位一點也不專業的客服是現場網絡搜索進行回答，“無神秘世界的意思是指某個世界無法自然誕生出神秘哦，外來神秘是不算在這個世界的神秘里的★~”

    “我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神秘？”

    “用這個國家的戶籍制度打比方，”客服099856說，“成為正式調查員后，你就是PU的神秘了，和上外地大學戶口自動轉入當地是一樣噠！”

    唔，例子倒是很好理解。

    但陳二煌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么。

    想不起來，他只能放過，轉頭一看，卻見到葉衛丹還躺在地上。

    小黑貓胡子抖動，“……你以為十月睡地板就不會感冒了？”

    “嗯？不是?！比~衛丹的眼神毫無焦距，哪怕被陳二煌提醒坐起，他也沒回神的跡象。

    這樣的狀態下過了半晌，這小子突然抬頭，問：“哥，真的沒鬼嗎？”

    客服099856的解釋他聽不到，但只從陳二煌的話里也應該可以猜個八□□九。陳二煌邁著貓步走到他身邊，一邊替這小子拍棉布T恤上的灰，一邊說：“只算我們這個世界的話，除了我以外應該沒有鬼了吧。而且就算是我，也只是因為非凡者職業的關系會在晚上變成鬼一樣的狀態，不能說是真的鬼?！?/br>
    葉衛丹手撐地上，坐了起來。

    “可我看見了?！?/br>
    “什么？”

    “今天早上，出門后我在外面遇到了秦隊，”葉衛丹說，“他身邊有個人，身上覆蓋這一個很詭異的黑影?！?/br>
    ***

    “……你有沒有看到什么人跟著我？”

    秦隊長問。

    一臉傻樣的小王很明顯地抬頭四處張望，被秦隊在底下踢了一腳才收斂起過于明顯的動作，回答道：“沒有吧？”

    秦隊長對這個總是含糊的新人恨鐵不成鋼，罵他：“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加個吧做什么？”

    小王思考了片刻。

    “這可是局里啊隊長，”他表情一言難盡，“就算是最兇殘的通緝犯也不至于跟進來吧？”

    “也就是你覺得局里沒有，但在外面的確可能有人跟著我？”

    “嗯？我是這個意思嘛？”小王疑惑。

    秦隊長看這位下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塊朽木。

    得不到答案，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往后倒在電腦椅里，推了下鼠標，讓屏幕重新亮起。

    方塊形狀的光倒映在他棕色的眼珠上，接下來一個多小時，除了下滑或者切換文檔，秦隊長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最多眨下眼。

    早就超過了規定下班時間，但大家都在自愿加班。不過就算自愿加班，這個時間也太晚了。

    刑警中隊的人一個個過來報告離開，也有些勸秦隊長先回去的，但全神貫注的秦隊長嗯嗯點頭，實際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聽什么。

    等他再回過神，已經十一點多了。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秦隊長腰酸背痛，眼睛更是因為長久對著屏幕而酸澀不已。為了提神，他又點了一根煙，心里只覺得完全找不到案件方向。

    這件案子是這樣的——

    自燃爆炸的小轎車上，司機和乘客雖然都燒成了焦尸，但小轎車車牌又不是完全辨認不清了，沿路都有監控，直接能查，這起案子本該在經過刑警們一幀幀翻錄像后被迅速偵破。

    結果沒找到。

    這輛銀灰色小轎車前面的車在監控里，這輛銀灰色小轎車后面的車也在監控里。能看出兩輛車之間一定隔著一輛小車，不然旁邊車道里插隊的小車不會不拐進來，甚至能看到上高架橋的那條路上，一個不等綠燈的行人橫穿馬路，對著空無一物的地方做避讓動作……但監控里就是沒有這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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