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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無完人。 但是,他的的確確是個很好的警察啊。 小王抹掉眼淚。 “陳師兄從沒說過他是福利院出來的,也沒說他的錢都捐獻給福利院了。要不是今天福利院老院長過來參加追悼會,咱們豈不是一輩子都不知道?” 這人解釋自己錢去哪里了,總說他要存錢買房子,嘴里沒一句真話。 秦隊長作為領導,倒是知道陳二煌的出身。聽到小王抱怨,他沒說話,只是眨了下眼。 說得再多,想得再多,人都是死了。 年輕的生命戛然而止,可望的未來終止于這個時間。 想著這種事,已經四十多的秦隊長頓時有點想抽煙,但看在墻上的禁煙標識,他只能捏著口袋里的煙忍住。過了片刻,覺得忍不了,他掃一眼,發現小王腳邊上放著個紙箱,問:“那里面裝的什么?” 小王一愣,說:“是陳師兄的一些書還有別的東西,我整理出來,打算交給那位老院長的?!?/br> 想溜出去抽煙的秦隊長立刻說:“給我吧,老人家就外面?!?/br> 箱子挺大,一只手拿著費勁,秦隊長彎腰抱起,倒沒覺得多沉。 殯儀館坐落市郊鳴羊山山腳,山上就是鳴羊福壽陵園,兩邊連圍墻都沒隔,一眼望去便是高高低低的灰白色石碑。秦隊長走了一圈,沒找到那位福利院老院長,就找了個屋檐,把紙箱放下,先給自己點了根煙。 吸了一口,稍解煙癮,目光從遠處陵園落回腳邊,他突然聽到紙箱里傳出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 “?” 紙箱并沒用膠帶封住,秦隊長皺著眉,叼著煙,彎腰打開頂蓋。 就是打開縫的一瞬間,一道黑影突然竄出。 秦隊長嚇了一跳,見黑影在他身前四五米遠落地,還回頭望他。 那竟是一只通體漆黑的幼貓。 幼貓還沒拳頭大,模樣不到一個月,兩只耳朵尖尖豎起,尾巴又細又長。它黑色皮毛上掛著許多蜘蛛網和干碎葉,大概也有許多灰塵,多虧是只黑貓,皮毛顏色把灰塵藏住了。 它的眼睛是金黃色的,在陽光底下依然跳動如燃燒的火。這樣璀璨的眼睛,哪怕在貓科動物中也不多見。 一只很漂亮的黑貓啊。 秦隊長想。 在殯儀館見到一只純黑貓咪有點不吉利,但除開這雙有點瘆人的眼睛,不管怎么看,這就是一只慘兮兮的普通流浪貓而已。 只是,這只流浪貓,為什么,為什么…… ……嘴上叼著一只比它自己還大的手機?! “喵?” 秦隊長下意識說。 接著他反應過來,那是陳二煌的手機! “喵……不是,別跑!” 他喊得太遲了些,在喊出第一聲喵的時候,小黑貓就轉身跑了。 它往山上陵園跑去,速度快得仿佛幻影,然而在跳上第一個臺階的時候,它當著秦隊長的面,一點也不貓咪地被自己后爪絆倒,連手機帶貓摔進石階邊的排水溝渠。 “小心!” 秦隊長喊道。 黑貓卻是根本沒停,一個翻滾爬起來,重新叼起陳二煌手機的環扣,鉆進一個墓碑后面。 等秦隊長跑上來,根本見不到黑貓小偷的蹤影了。 *** 幾個小時后,黃昏。 已經過了殯儀館的營業時間,來見亡者最后一面的人們就像鴉群般散去,探望親友的人也離開,整個陵園安靜下來。 大樟樹在風中發出嘩啦響聲,成熟的樟果啪啪啪掉在地上,搖晃的枝葉間偶爾傳出一聲鳥鳴。而玫瑰色的流云在天穹中變幻,間隙中迸射出來自夕陽的萬丈金光。 從山頂往下,梯田般的墓碑排列整整齊齊,筆直宛如參加閱兵式的士兵。 秦隊長和小王找了一個下午都沒找到的黑貓小偷,從一座嶄新的墓碑后轉出。它先把偷來的手機放在墓碑旁,再蹲在墓碑前,抬頭看向鑲嵌在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有個很英俊的小青年,警帽壓下了他凌亂的短發,但還是露出了一雙天然帶笑的眼睛。 平常除非有人檢查,青年從不把襯衫風紀扣扣上,但舉辦追悼會的人顯然沒選青年自己最心儀的那幾張。這張青年并不太喜歡的照片上,他每一顆扣子都扣得嚴嚴實實,站姿也筆直端正,帽上警徽閃閃發亮,整個人顯得過于淡定溫和了。 年輕的他滿是笑意的目光向外遠眺,與照片外幼貓的金色眼睛對望。 微風中,幼貓的胡須微微顫動。 良久,它才眨了下眼,眼中閃過一絲人性化的迷惘。 照片上這個帥哥死掉太可惜了。 幼貓想。 還有……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剛才在干什么? 啊,對,幼貓想了起來。 他,陳二煌,現年二十九歲,重盛市天仙區公安分局刑警中隊一級警司。警局最帥一枝草(自稱),值夜班打游戲時,(經過公安法醫鑒定)突發腦溢血死亡三天。已經火化,骨灰就埋在面前的墓下。 他死掉了。 并在死后離奇變成一只幼貓。 這種仿佛志怪小說般的展開暫且不提,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暫時只有他自己了解。 那就是—— 他根本不是突發腦溢血死掉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