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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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番話時,趙彥丞高大的身體慵懶地陷在紅木書桌后的黑色真皮沙發轉椅上。 手腕旁的透明煙灰缸里煙頭未曾滅盡,升起了一縷灰色的細煙。 這道煙霧飄散在空氣之中,柔軟無形,勾勒著他凌厲的面龐,給那張俊逸逼人的臉上蒙了一層淡淡的輕紗。 趙孟斐總算明白了趙彥丞的言下之意,到時間了,那女孩兒自己就會走,壓根沒必要生這檔子氣。 他看著哥哥隱沒在幽光里的側臉,趙彥丞正靜靜的垂眸養神。 他覺得大哥雖然說這要做善事,但他的心其實比自己還狠。 因為他對魏煙的憤怒是流于表面的,他憤怒這女孩兒的母親搶走了他們父親對亡妻的愛。 而趙彥丞的憤怒更深層,他的憤怒表現為冷漠。 憤怒多少是有人的感情,而冷漠則是一丁點都沒有。 “合著就叫我忍著唄?!壁w孟斐說。 “對?!壁w彥丞沖這個弟弟嗤笑了一聲。 他站起身,越過書桌敲了敲弟弟的腦門,說:“不僅忍著,還對人家和氣一點,紳士一點。你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丟你自己的臉就算了,我這張臉還不夠你丟的?!?/br> 他瞧了一眼墻壁上的鐘表,說:“也到吃晚飯的點了,出去吧,我正好見見她?!?/br> 他起身要往門外走去。 望著趙彥丞漸行漸遠的背影,趙孟斐突然站了起來。 他急急地叫了一聲:“哥……” 但他叫出聲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叫趙彥丞這聲哥做什么。 可能就是單純地想叫叫他。 好像這樣又能稍稍緩解他的恐懼。 他怕這個表面甜美文靜的女孩,會搶走他的哥哥,就像她母親曾經搶走他父親一樣。 趙彥丞回過頭,他似乎讀懂了他這一聲哥里包含著的復雜情緒,微微笑了一聲,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行了,去吧?!?/br> * 穿過窗明幾凈的玄關,再從正門前的古董花瓶旁轉過去,就看到一個女孩坐在黑色的沙發上。 “喏?!壁w孟斐沖沙發抬了抬下巴,“就她?!?/br> 那女孩穿著靜思中學校服,白色襯衣的紐扣乖巧地系到了最頂上一顆,肩膀瘦削,背部纖薄,藏青色校服的裙擺系在柔軟的腰上,小腿掛著白色的半筒襪,襪沿上一一圈藏青色的邊。她半低著頭,烏黑的發絲托著柔軟的脖頸。 聽到聲音,她受驚似的轉身望了過來。 因利益往來,經常會有不知情的人給他送來這個年齡、這個樣貌的女孩。剛滿十八歲,白皙纖弱得像一朵藤蘿花,可他都不會心生波瀾,父母失敗的婚姻讓他對愛情和欲敬謝不敏,甚至心懷厭惡。 但他很難對面前這個女孩生出惡意。 那雙看向他的杏仁眼濕漉漉的,大而明亮,鑲嵌在一張只有巴掌大小的白若陶瓷的粉撲子小臉上,一眼望過去,只能瞧見那眼中蘊藏著似水的溫柔。 這樣一張面龐,讓人情不自禁的去想,她是這般的柔軟,要如何一個人抵御喪母之后的狂風暴雨? 趙彥丞穩固的腳步突然就頓住了。 真是個可憐的女孩兒。 這是他見到她第一眼的無意識的反應。 中國古文里,憐這個字總跟“愛”相同,所以憐愛憐愛,意思就是愛你愛你。男人對女人的感情有很多種,有愛,有欲,可是只要這些感情里再摻雜了一絲憐惜,那么就徹底撇不清了。 “大哥?!迸⒕兄斢中⌒囊硪淼貑玖怂宦?。 他方才回過神,沖她頷首,說:“是叫魏煙?” “是?!蔽簾煙煙煿郧傻攸c了點頭。 第4章 魏煙抬起低垂著的眉眼,看向站在她面前的趙彥丞。 這般近距離的相看,趙彥丞雖五官和她記憶里的少年沒有任何區別,但氣質上卻是天壤地別。 經過歲月的沉淀和洗禮,他已完全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 眉眼更加鋒利冷峻,不怒自威,身軀高大強壯,四肢修長有力,顯著的男性特征象征著旺盛的雄性荷爾蒙。 趙國忠年齡上來后,就退居趙氏集團二線,趙家的生意已經全部移交到了趙彥丞的手中。趙國忠這匹老狼暮年垂垂,而趙彥丞是新的狼王。 這些年來,魏煙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們會離得這么近。 近到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對,抬頭不見低頭見。 可同樣她也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離得這么遠。 母親的去世、沉重的升學壓力、世俗意義上的門第之別,還有倫理意義上的隔閡屏障,她和趙彥丞之間的距離已經像鴻溝一樣巨大。 幼年時她對趙彥丞復雜的情愫究竟是什么,已經不必細想,也不重要,因為那些注定要淹沒在時間的海水里不見天日。 只是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在樓梯口委屈得連哭都不會哭的小孩。 “長這么大了?!壁w彥丞看了看她,突然開口溫和地說。 魏煙愣住了,怔怔地望著他。 他的唇畔浮起了一點淺淡的笑,說:“樣子也變了點?!?/br> 魏煙在他記憶里的模樣其實已經很淡了。 他模糊記得那年他去找趙國忠攤牌,在樓梯口碰到了一個小孩兒。 那小家伙呆歸呆,眼睛卻大得可憐,就那么一雙黑曜石似的大眼睛,硬是占掉了大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