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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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智欣的家屬?!庇腥溯p輕推了推她的肩。 “你是賀智欣的家屬吧?” 魏煙眼睫微微顫了顫,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刺痛了她的瞳孔。 她用力眨了眨眼,方才睜開眼睛。 睡夢中夏日guntang暑氣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嗆入肺腑的刺鼻消毒水味。 這股熟悉的味道瞬間將她從夢境帶回了現實。 她茫然地看著慘白的醫院白墻,搖晃暈眩的白熾燈,一動身下的折疊床就咯吱作響。 她還在醫院,在給賀智欣陪床。 她不禁有些恍惚。 怎么突然做起這個夢來? 十二歲的暑假到現在,掰著手指算了算,已經快五年了。 五年,足夠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這個夢境其實還有后半段。 那天趙彥丞見過她后,就上了樓,和他的父親趙國忠大吵了一架,將她家的桌子、椅子、水杯…… 能砸得抖砸了個稀巴爛。 原來她母親和他父親在一起了。 “我是賀智欣的家屬,我是她女兒?!蔽簾熑嗔税涯?,忙從醫院病房的椅子上坐起身。 她站起來就要往賀智欣的病房走,卻發現護士看她的眼神充滿憐憫。 這個眼神令她心猛地一沉。 果然,護士下一句話是:“你母親她……她走了?!?/br> “她是在睡夢中走的,所以沒受什么苦?!?/br> “這個病吧,越拖,人越痛苦,其實走了,對于病人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 護士長又說了些什么,魏煙已經聽不清。 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透明的膜,她看不真切,也聽不真切,所有聲音都是忽近忽遠的。 她聽見隔壁病房一聲大哭,那一床的老人今晚也走了,一家人哭做一團,有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被妻子拉拽著,依然大喊大叫:“mama啊,mama!”明明他自己都有孩子了,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 看著這一幕,魏煙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送走母親,似乎至少應該哭成這樣才對??蔀槭裁此难劭暨@么干澀,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 她又搓了搓發木的臉,一開口,聲音沙啞如兩片砂紙在磨,“請問,有沒有殯儀館的聯系方式?” 護士長將附近殯儀館的聯系方式給了她。 她憐憫地望著她,半晌又補充了一句:“她臨睡前,央我幫她打個電話,你可能想知道?!?/br> 護士長將賀智欣的手機遞給了她。 在遍地智能機的時代,賀智欣用的還是功能非常少的舊手機,上面有幾個實體按鍵,都被按得掉了漆。 她麻木地按動按鍵,空蕩蕩的通話記錄處只掛了一條最新通話。 最近通話:趙國忠。 * 事發倉促,葬禮的瑣事顧不得精挑細選。 在趙國忠的幫助下,魏煙料理完剩下的事。 她給賀智欣挑了一款價格適中,不算奢侈也絕不算的玉質骨灰盒。 那只盒子看起來小巧,實際抱在懷中時候才發覺非常沉。 魏煙抱著走過園陵里的一條長走道,剛走到一半,那骨灰盒就要抱不住了。就在骨灰盒快要掉在地上的時候,趙國忠默不作聲地從她身后托了一把她的手肘。 她回頭望了趙國忠一眼,看到趙國忠蒼老的眼眶里滿是眼淚。 賀智欣給這個男人當情婦時,街坊領居少不了在背后戳她脊梁骨。但賀智欣卻對她說,嘴長在那些人臉上,由他們說去,只要這男人對她們娘倆好就行了。 現在再看這個男人蒼老頹廢的臉和滿臉的淚痕,魏煙覺得這份情或許并非就是她母親一人的。 小雨后金色的陽光從云朵的縫隙間穿過,魏煙跟著趙國忠走出了墓地。 下葬時兩人各有事可做,彼此不做任何交流也不覺得尷尬,但此時兩人再一同沉默地走著,氣氛便陷入了一陣微妙的拘謹之中。 對于魏煙這個孩子接下來怎么辦,趙國忠其實有些拿不定主意。 賀智欣是他的第一個情婦。 人對“第一”這個概念,總是印象深刻。 當年他的原配妻子張鳳麗因病去世,他每日混混沌沌如行尸走rou,是賀智欣幫他走了出來。即便后來他與賀智欣和平分手,兩人的聯系也沒徹底了斷。他一直照拂著他們母女,給她們打錢。對賀智欣的感情,也從男女之情演變成了兄妹之情。 如今賀智欣出了事,她世上唯一的血脈沒個著落,他過來幫襯一把,也是盡一份善心。 這件事棘手的地方在于,賀智欣留下的這個孩子,已經滿十八歲了。 十八歲,多好的年紀。 魏煙與他既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又有著和她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的溫婉動人的臉龐,婀娜纖細的身材,在這么一個節骨眼上接過照顧她的擔子,似乎如何對待都不合時宜。 趙國忠抬頭看向魏煙,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寬厚的手掌在她瘦削的肩上輕輕拍了拍,說:“小煙,做個堅強的孩子。你母親雖然走了,但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往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魏煙實話實說:“就先高考吧,再往后,我也沒細想?!?/br> “你現在就一個人,讓你回去,我心里放不下?!壁w國忠說:“往后,你就是我趙國忠的女兒,你跟我們住在一起,安安心心地準備高考,大學國內讀國外讀都行,畢業了再給你安排一份安安穩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