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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菜式擺上桌,深夜兩點。 整個小區陷入靜謐的黑暗,獨留這一盞燈。 “喝酒么?”任南野打開冰箱最上層,“不過我這里只有8塊錢一瓶的黑啤,如果你要喝拉圖,白馬什么的就沒辦法了?!?/br> 宋玉風幫忙端出兩副碗筷,擺好:“我沒那么講究?!?/br> 排骨蓮藕湯火候正好,煨出了粉白的珍珠色。素炒西蘭花,在燈光下泛出誘人的青翠。外加蔥爆里脊,飄香四溢。兩顆腌好的咸鴨蛋,蛋白柔嫩,筷子頭扎下去,紅油‘吱’地冒出來。 “吃唄,不是餓了么?”任南野開了兩瓶黑啤,一人桌前放一瓶。 宋玉風先跟他碰了下酒瓶:“多謝任大廚款待?!?/br> “客氣了,”任南野嗜酒,尤其是這種略泛酸味的黑啤,有的人喝著不習慣,覺得又酸又苦,可他就偏愛這一口。 宋玉風沒多碰那瓶黑啤,低頭嘗了鮮香的藕湯,味蕾仿佛跌進一場美食的夢里。 他嘴叼得很,從小吃遍了山珍海味,家里的林姐是烹飪學校的前任首席導師,即便放眼整個Z市手藝也是數一數二的,可現下跟任南野一比,就輸得徹徹底底。 “味道還好?”任南野問。 “好吃,”宋玉風嘗了片西蘭花,清脆微甜。他一本正經地說:“我辭了林姐,請你到我家做飯怎么樣,工資隨你開?!?/br> “不行不行,”任南野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笑歪了腦袋:“害別人丟了工作不地道?!?/br> “那就不辭她,你倆一起來,”宋玉風挑了咸鴨蛋,放在熱騰騰的白米飯上。 鴨蛋是腌得咸淡正好,越嚼越覺得滿頰留香。 “那也不行,我貴著呢,”任南野張嘴就不著調,“怕宋主任請不起?!?/br> 宋玉風挑了塊粉嫩的蓮藕:“你開個價?!?/br> 話題走向不對勁,任南野擺擺手,杵著額角笑:“別了,說得要包養我似的?!?/br> 一時間沒答話,宋玉風心里被那兩個字撩得有點癢。 他倒是想。 玻璃窗倒映著飯廳里兩個男人的身影,任南野坐姿肆意,喝酒,挑菜隨性至極。 對面的宋玉風與他截然相反,這個男人連捏筷子的姿勢都是優雅的,吃東西也很好看,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 宋玉風問道:“你平時都是自己下廚還是怎么的,這功底得有五年以上了吧?” “嗯,”任南野很快喝完一瓶,又開了另一瓶黑?。骸拔页园偌绎堥L大的,后來就自己學做菜,做著做著就習慣了?!?/br> 百家飯? 宋玉風蹙眉,往深層一想,這似乎不是個讓人開心的話題。 這間小屋明亮整潔,卻干凈得有些寂寥。 一張布藝沙發擺客廳,一間臥室單人床,就連鞋柜里也只有一雙拖鞋,平時顯然沒什么人來,自己腳上這一雙還是一次性的。 只有獨身的人才會如此。 “小時候在孤兒院,院里請來那廚師是個禿頂的胖子,做菜太難吃了,重油重鹽,我好幾次吃了拉肚子?!本七^三巡,任南野臉上帶著微醺的釅釅色澤,玉琢一般。 “后來去上學,學校的飯菜也就那樣,”任南野說得隨意,像是話頭到了,順嘴提起來,聽不出什么情緒,“再后來工作了,臺里的食堂也不行,我下班回來就自己琢磨菜色,無師自通的?!?/br> 這是個無比尋常的雨夜,宋玉風卻像摸到了他更為真實的觸角,他總算明白了,任南野身上揮之不去的孤獨感來自何處。 看著他略帶醉意的眉眼,宋玉風第一次有這種沖動,想要了解一個人的過去。 “哪里的孤兒院?”被酒意侵染,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任南野杵著腦袋,眼睫微眨,沒回他的話。 看了他幾秒,宋玉風夾了塊勁瘦的排骨放進他碗里,又端起面前的酒下了一大口,“不想說可以不回答?!?/br> 是他唐突了。 任南野搖頭輕笑。 “就西山路那邊,叫雨翼。幾十年的老院子,現在估計都拆了,”任南野眨了眨眼,“過去好久,剛差點想不來叫什么名字?!?/br> 聽了,宋玉風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任南野回憶著,輕聲說:“不過我還記得院里好像有個小型的籃球場,隔壁有條又長又陡的草場?!?/br> “草場?很特別嗎?” 喝了酒,還是深夜,燈光發出迷蒙的暖黃色,這種氣氛最適合漫無目的地閑聊。 任南野笑了,像是講什么好玩的事,“我小時候鬧騰,老喜歡霸占院里的一輛破自行車,有一次我騎車從草場的坡頂沖下去,不小心摔了一跤?!?/br> 下一瞬宋玉風就想起他渾身的傷痕,還有那條豆沙色的疤,觸目的,綺麗的。 不知道其中是否另有隱情,看著對面那人在視線里晃蕩的笑,宋玉風心尖上泛起一點酸澀,看得他想伸出手,摸一摸他泛紅的側臉。 這么想著,宋玉風當真抬起手,他無比自然地用拇指擦了下任南野的嘴角。 “......你做什么?”突如其來的動作叫任南野怔住,他只覺得心頭一悸,心跳短促地停了兩三秒,然后又咯噔一聲。 “你嘴邊沾了顆米粒,”宋玉風微微一笑,他收回手,在任南野稍顯驚詫的目光中吮了下自己的拇指。 今夜意外地失眠,任南野輾轉反側,記憶的軸停留在宋玉風指尖,他忘不了他指腹的觸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