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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月亮不敢看她,眼睛還是盯著前方的人群:“他們說,說我是野路子,根本不懂跳舞,不懂走位,不懂配合攝像機,不懂怎么找光……” “但是是他們邀請你過來的?!绷志_眠打斷了她的話,“是他們請你過來的?!?/br> 許月亮:“我……” 林綺眠:“你只要跳好自己的舞,其他的事情做不好,那是他們的責任?!?/br> 許月亮愣住,林綺眠:“不然拿著那么高薪資的攝影師燈光師總導演,都是吃干飯的嗎?” 許月亮:“?。。?!” 林綺眠說這話的語氣很清淡,沒什么起伏,仿佛稀松平常,本該如此。 雖然她說話一向都是這個調調,但到了這樣的場合——每個人都能嚇到許月亮,都能訓斥兩句許月亮的場合,便顯得非常地大逆不道,頗有些睥睨天下之感。 在一場晚會里,總導演就是天。 林綺眠卻指著天罵,搞不好分內的工作,你是吃干飯的嗎? 許月亮一下子笑了。 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甚至覺得林綺眠有些幼稚,但下一瞬,她便汗涔涔地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被壓迫得太久了。 久到在無人的角落,對著那些似乎蓋在頭上的天,罵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久到不管什么人,看到她都覺得她好欺負,都覺得可以對著她頤指氣使幾句。 久到……別人一開口,她便急著否定自己,她便忘了那些她付出的辛苦和努力,她便手腳都被捆綁住,一步都邁不開來。 她怎么變成這樣了。 她怎么可以是這樣。 許月亮呆了好一會兒,林綺眠的手掌握著她的肩膀,輕輕地捏了捏。 許月亮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狠狠地道:“再捏兩下?!?/br> 林綺眠:“????” 許月亮:“再捏兩下,舒服?!?/br> 林綺眠笑起來,手指順著許月亮的肩頭,一點點地推移過去,在許月亮繃直的肩頸部分,來回摩挲。 嗓音里帶著笑意,輕輕落在許月亮耳邊:“好的,老板?!?/br> 給許月亮按摩完,許月亮便變得雄赳赳氣昂昂。 她再沒猶豫,動作利索地去置物柜放了自己的隨身物品,并且換好了表演服出來。 還是那套衣服,但因為此刻的許月亮妝發精致,氣質凜然,顯得十分地典雅高貴。 “我去了?!痹S月亮豪情萬丈地道,“你在這里,等我凱旋!” 林綺眠:“好?!?/br> 許月亮大步地走向人群,林綺眠的手機響了一下,是朋友發過來的信息。 林綺眠低頭,回復了幾句。 許月亮融進了后臺的人群里,這次,她雖然孤身一人,卻一點都沒了唯唯諾諾的樣子。 有了上一次彩排的經驗,她很快找到了負責的編導,報了節目編號簽到。 然后便挑了個絕對不會誤了編導叫號的位置,安靜地等著。 她不再企圖去觀望四周,崇敬四周。 就像林綺眠說的那樣,她是個舞者,來到這里,只要跳好屬于自己的那段舞,便盡到了自己的職責。 她能感受到四下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驚訝有鄙夷有厭惡。 她也能聽到一些竊竊私語,討論她是從哪里來的,討論她的妝是臺里哪個化妝師畫的,討論她丟臉的上一次彩排,等著她再一次出糗。 這些都不重要。 這些都不重要的原因,不是它們本就會存在。而是,它們不會再讓她對自己的認知,產生絲毫影響。 她認識的那個許月亮,身經百戰,會用臺下一遍遍的訓練,換來臺上完美的表演。 距離彩排開始,還有二十分鐘。 而許月亮的節目在中段,所以她還有一小時二十分鐘。 許月亮靠著墻壁,閉上了眼。 在腦海里勾勒那個她去了沒幾分鐘的舞臺,回憶攝像機的位置和燈光的變換,還有總導演夾雜在憤怒中喊出的注意事項。 “月亮?!庇腥溯p輕地喚她,聲音好聽得像高山上的清澗。 許月亮睜開眼,林綺眠在她面前,光從她身后打過來,給她的發絲染上了一層發亮的光暈。 璀璨星目,劍眉薄唇,真的很像從另一個次元,才能走出的生物。 小說里,漫畫里,少女的幻想里。 “林醫生……”許月亮黏黏糊糊地回她。 “睡著了嗎?”林綺眠笑起來,“讓你放松,你這要放松過頭了?!?/br> 許月亮唇角上揚:“才不會呢~我肯定行~~” “嗯,證明你行的時候到了?!绷志_眠指了指胸口別著的證件,“我給你開個小灶?!?/br> 許月亮瞪著那寫著“導演組”的工作證:“?。。?!” 林綺眠不理睬她的震驚,抓起了她的手腕,在一眾目光里,穿過人群,直接上了舞臺。 空蕩蕩的舞臺,空蕩蕩的臺下,只有燈光,打在許月亮的臉上,仿佛要將她融化。 “我們先練兩遍,”林綺眠道,“趁著這會沒人?!?/br> 許月亮不知道在這個大家都等著上臺的時刻,怎么就突然沒人了,但林綺眠已經放開了她的手,手掌在舞臺邊緣一撐,便跳到了臺下。 她在臺下,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擊了下掌:“來,許月亮,《飛天》,準備開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