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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墨院,三十六廂房。 沈妉心在房內來回渡步,渡了一個時辰,坐立難安。她最后一次推開窗朝外望去,天色終于青灰。她深吸了口氣,轉身穿戴好了衣物,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尚未到辰時,院里的小侍童都未起身,顯得諾大的院落有些冷清。沈妉心剛走出沒兩步,左右看了一眼,心頭一震,老蔡頭兒的屋子怎么亮著燈火? 她剛要上前觀望,忽然一個聲音冷不丁的從背后傳來,“先生,果真是你?!?/br> 沈妉心一把捂住了呂布英的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問道:“昨夜你可有留心,老蔡頭兒何時回來的?” 呂布英想了想道:“回來時聽春鬧說,三位大家早已睡下?!彼哪抗庠竭^沈妉心的手,朝蔡尋廂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不過稍早些時候,卑職聽見有人來訪,不知是誰?!?/br> 沈妉心目光疑惑上下打量了呂布英一遍,擰眉道:“大半夜的不睡覺,你老趴在門后聽什么動靜?” 于此等要鬧出笑話的質問之言,呂布英素來是一笑置之,耐心解釋道:“卑職是習武之人,夜里睡的比尋常人要輕許多,不必整夜趴在門后也能聽清院內的動靜?!?/br> 沈妉心縮了縮脖子,別過頭紅了臉。呂布英善解人意的又道:“可需卑職前去探探?” 一大清早便來拜會老蔡頭兒的人,肯定不會是普通人。沈妉心毫不遲疑的道:“去吧,千萬莫叫人發現了?!?/br> “先生放心?!?/br> 話音剛落,呂布英已干凈利落的一個閃身就竄了出去。沈妉心張著嘴,似還有話要說,見此情形只得悻悻的閉了嘴,尋了個枝葉繁茂的灌叢藏匿身形。 那人似是獨自前來,門外并無隨從。沈妉心從枝葉的縫隙間瞧見呂布英已輕手輕腳的摸到了窗沿下,里頭的人似乎并未察覺??磥硎俏某嫉目赡苄源笮?,沈妉心一面盯著呂布英那頭,一面在腦海里篩選人。朝中大臣能讓蔡尋看的上眼,并在這個時辰也愿接見的人,一個巴掌數的過來。最大的可能,便是蕭玄仲??勺源蚰且灿魏?,除卻酒宴上,沈妉心極少見過此人。為了避嫌,這些大臣也極少來青墨院里尋人。 出了何等大事,竟勞蕭宰執如此費心? 思緒翻轉間,呂布英不知何時已折回了身,二人一同入了沈妉心的廂房。待關攏房門,沈妉心才迫不及待的問道:“來人可是蕭玄仲?” 饒是對沈妉心的出其不意早已習以為常,呂布英仍是愣了愣,才道:“先生猜的沒錯,正是蕭宰執?!?/br> “他二人說了些什么?” 呂布英想了想,道:“好似與東宮立儲一事有關?!?/br> 沈妉心雙目一瞪,大惑不解道:“趙冶已下獄,他難道仍想扶持趙冶坐東宮?這老漢瘋了不成,豈不是要正大光明的與陛下過意不去?” “他們言談聲細,卑職未曾聽的太明白?!眳尾加⒙杂行┣敢?。 沈妉心擺了擺手,肅容道:“你去給我盯著那邊,人一走我便去尋老蔡頭兒問個明白。眼下正是緊要關頭,此事我沒瞧見便也罷了,既然瞧見了便馬虎不得?!?/br> 宮中接二連三的皇子暴斃,大勢走向非但沒有撥云見日反而愈發霧海纏繞。沈妉心從來不cao心這些人的生死,她只怕到最后宋明月深陷其中難以自拔。這與她想要幫忙的初衷本末倒置,是比虧大發的買賣。 辰時前半刻,蕭玄仲從院側門悄然離去。 可令沈妉心措手不及的是,蕭玄仲前腳剛走,蔡尋后腳就離開了青墨院,不知去向。沈妉心急的抓耳撓腮,實在無法,只得令呂布英先去了濟天宮知會趙頤一聲,午時在八寶樓相見。 魚龍集市因常年混跡了各種人群,形成了隴城獨有的夜市,甚至比八百里窯的晝夜笙歌不停歇更加醉生夢死。在魚龍集市的西南角有一片矮舊的瓦屋,不遮風不擋雨,卻也算是個家。身著麻布衣的青年人已在此處轉悠了一日,直到夜深才舉步走入了陋巷中。 土磚墻壁上隨處可見大小不一,深淺各異的窟窿。比起隴城其他地界的青皮流氓而言,魚龍集市的青皮地痞更加心狠手辣。常有大小幫派聚眾斗毆,或小巷追殺,這些窟窿便是那時留下來的。青年人手指在墻壁上輕輕劃過,似在懷念往昔。他往陋巷深處走了一小段兒,拐過了兩個彎兒,在一處貼有門神畫紙的破敗木門前停下。 三丈遠的屋脊上蹲著一個纖細的身影,伏著身好似與景致融為了一體,不細看只以為是屋脊上突出的茅草。青柳放緩了氣息,雙目緊盯著那個青年人的身影,屋內其實空無一人,是狡兔三窟的沈妉心早早布下的陷阱,等的就是青年人自投羅網。她盯梢了青年人一整日,紅鸞始終不曾現身,或者說她始終不曾發覺紅鸞的身影。故而,她耐心蟄伏至今仍未動手。 赫連完顏要保小豆子,好給趙冶致命一擊。沈妉心也想保小豆子,不愿趙冶死的太早,令宋明月深陷難境。按理說,她與紅鸞是一路人,可目的不同,卻又都不愿落入他人之手。公孫氏的死士早與她有了聯系,只不過不知是趙冶對她的不信任,還是公孫氏對她不信任,這一次竟不是聽命于她,而是另有領頭人。那人是公孫氏的客卿,在北晉的高手榜上排名第十一,擅于暗殺。有此人在,青年人今日的下場慘死居多。除卻這三股人馬還有一直在明處的趙頤人馬,青年人多舛的命途也不知最后鹿死誰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