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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月聽的一口氣喘不上來,氣的抓頭撓耳,口中念叨:“宋明玨啊宋明玨,你這是撿了個什么禍禍玩意兒,還不如丟回湖里淹死得了!” 沈妉心嘴一癟,抽抽著又要哭起來。 宋明月一個猛虎下山撲到沈妉心跟前,一把扯開她捂著脖頸的手,也就指甲蓋兒大小的傷口,血都結痂了。宋明月猛地吸了口氣,陰沉著臉道:“你若再瞎囔囔半句,我就往這兒再刺一剪子,殺人下地獄的大罪我背便是?!?/br> 沈妉心立即閉上了嘴,連抽噎都不敢大聲,憋的直打嗝兒。 宋明月這才緩和了臉色,直起身,心平氣和道:“這么小的傷口,別說死了,比起你昨夜掉湖里還穩當的多?!彼f著,轉身又去床頭小柜的竹編籃子里翻找了一會兒,折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個青瓷小巧的瓶子。 “抹上,過幾日就連疤也瞧不見了?!?/br> 沈妉心抬眼瞅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接過瓶子,打開塞口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鼻而來。透明的藥膏涂抹在傷口上,霎時一陣清涼舒適。比那紅藥水兒藍藥水兒的可好使多了。 沈妉心仔細的封好口,正要夸贊兩句,就見對面的宋明月一臉哀愁落寞。她輕輕的放下青瓷小瓶,柔聲問道:“你怎么了?” 沈妉心發覺經過這一晚一早的瞎折騰,她倆好像頭一回這么平心靜氣的對坐。宋明月生的一副天生惹人憐的容貌,只那黛眉微微淺皺,秋水剪眸稍稍一陷,便叫人心生動容。還是飛揚跋扈的模樣更可人些,這幅模樣,瞧的沈妉心渾身不自在。 宋明月輕嘆一聲,苦笑道:“說來還真是對不住你,先前把你當作了刺客,而后又冒險試探,還傷著了你。沈小娘子,你若是想出宮我定鼎力相助?!?/br> 沈妉心精明的小腦袋瓜子一下抓住了重點,“既然能出宮,你為何不出去?”僅這一夜的相處沈妉心也看的出,這小姑娘活的不痛快。 宋明月的笑容更加苦澀,搖頭道:“沒用的,我走出最遠的地方不過是離這不過百步的長陽宮道,最近剛出宮人所二十步便被抓了回來?!彼L嘆了口氣,一副看透世間的姿態,“我這輩子許是出不去了?!?/br> 沈妉心徒然憤起,“他們為何這么對你?” 宋明月望著她,慘然一笑,比昨夜更加攝人心魄,“因為我是前朝遺孤,昔日金鳳凰,而今亡國奴。你留在我這兒不會有好下場,瞞的住一時瞞不了一世。到時候你就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五花大綁在按上個投湖自盡的名頭,比起午門斬首的刺客也好不了多少?!?/br> 沈妉心靜聲沉思時格外的一本正經,宋明月瞧的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又道:“只言片語你便嚇著了,還是盡早出宮去吧?!?/br> 沈妉心將宋明月前后的話在心中過了一便,理清了這其中關系后,沉聲問道:“那趙宗謙為何獨留你姐弟二人的性命?” 宋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供人消遣?!?/br> “誰?” 宋明月不吭聲了,十一年里起先唯有天家的人才敢對她譏言嘲諷,逐漸鸞棲宮得了寵后就連最卑賤的奴才奴婢也敢當著她的面兒說些扎心錐的狠毒話。近些年就更為猖狂無度,背地里動手動腳都是小事兒,有一次硬是叫幾個在主兒那受了氣的小內侍套了麻布袋拖進無人的旮旯角里一頓狠揍。明明有巡視的禁宮侍衛路過,也權當沒瞧見。那次她半死不活在床榻上躺了一月有余,宋明玨紅了眼就要去跟趙宗謙拼命,好歹讓綠菱攔了下來,不然沈妉心就真交代在湖底了。 可這些話是能與外人所道的么? 宋明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別問那么多了,趁著尚無人發覺,你趕緊出宮去吧?!?/br> 沈妉心沒有一絲多管閑事的心思,追問道:“所以你想殺皇帝老子趙宗謙?” 宋明月眉眼低垂,又不吭聲了。 沈妉心嘆了一聲氣,書里說民間疾苦各有各的苦,天家兒女的苦卻都逃不開身不由己,心不由衷。古人誠不欺我。中華上下五千年沈妉心沒少看,如宋明月這般的女子沒有上百也有一千。到最后不外乎是個紅顏薄命的下場,后人也不過是一聲嘆息就此翻篇。 惹人憐惜不假,可誰又有心思去管那希望渺茫又引火燒身的糊涂事兒呢? 可這么一個水靈靈的人兒鮮活的存在于眼前,又不是書里的紙片人兒。何況宋明玨好歹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這良心怎么都擰不過去。 沈妉心拖著長凳,湊到了宋明月的身邊,拍了拍她薄板兒似得肩頭,溫聲道:“沒事兒啊,誰還沒個缺心眼兒的時候……你別這么看著我,我這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兒上才跟你說掏心窩子的話。你瞧瞧那些個死心眼兒的刺客,都死了多少個了,還前仆后繼的要去送死。不是我瞎猜啊,一個二個不得手,十個八個還是不得手,那無論搭上多少條命那個趙宗謙該怎么快活還怎么快活?!?/br> 宋明月微微瞇眼,“你是說我這輩子永無翻身之日了?” “誒!”沈妉心猛地點頭,見宋明月一雙秋水剪眸瞇成了一條縫,鼻息漸重。她又猛地搖頭,“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跟那些缺心眼兒的刺客一樣不見棺材不落淚,那指定翻不了身??梢菗Q個法子,那就還有希望?!?/br> 宋明月瞇起眼的微睜,“什么法子?”她倒要聽聽,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登徒子能說出什么妙語連珠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