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月光 第49節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9章 秦見月一夜沒睡好, 程榆禮一夜沒睡。他留了一個醫生在這,等秦見月的體溫恢復正常才敢放人走。 她在黑夜里入睡,又在黑夜里清醒過來, 睜眼便看到在臥室外邊的露天花園里的程榆禮。他握著手機打電話, 斜倚在護欄上,雪花落在毛衣的肩頭, 身姿寬闊,而肩背微躬, 又顯疲憊。 這通電話加深他的憂慮情緒, 難得見到他臉上的嚴肅之色。 程榆禮伸手捏了捏眉心。開口說了幾句什么,隔著厚厚玻璃門, 她聽不見。 不像剛才那一句句左哄右哄的, 那么清澈體己,貼近心房。 想來還覺得羞赧。 程榆禮余光瞄到屋內動靜, 收了手機邁步過來。他端來一杯牛奶:“媽打了好多電話來問?!?/br> 秦見月從床上坐起來,接過溫溫的牛奶, 小口抿著:“你跟她說了呀?” 他說:“是因為聯系不到你,她很著急?!?/br> 昨天還覺得想在這兒待一輩子,今天就想mama想得難受了。果然生病時最脆弱。 秦見月打開手機, 看到mama發來好多消息, 不同時間段的。語音為主。 一點開, 是秦漪扯著嗓子的聲音:“把板藍根喝了啊, 維c銀翹片每天三頓不要落, 藥一定要早點吃!好了跟mama說一聲?!?/br> 被關心的暖意涌上心口, 秦見月蜷著腿給她回消息, 一邊對程榆禮說:“我mama很嘮叨的?!?/br> 盡管秦漪對她管教頗多, 即便是擔心女兒嫁不出去, 挑不到好的夫婿,這些很荒唐的擔憂,那也確確實實是以一個關懷她的出發點。 兒時學習唱念做打基本功,堅持不住就被抽了屁股,秦見月躺地上就哭,秦漪過來一摸,秦見月整個人身上guntang。秦漪急壞了,課也不上了就帶著她去隔壁診所掛水。她抱著女兒,眼淚簌簌掉。 消極的時候,往事一并涌上來殘害柔軟心境。秦見月發出一個簡單的“知道了”,眼神虛焦看著程榆禮的腿。她的聲音很輕柔,聽得出是在自語。 “感情有的時候真的很矛盾吧?!币贿呄腚x開她的桎梏,擺脫母親的權威帶給她的影響,一邊又被她熟稔的溫暖吸引。 程榆禮沒有說話,他往床前邁了兩步坐下在床沿。輕輕摸了摸她因為眼淚干涸而微皴的頰,泛著涼意的指骨又擦過她浮腫的眼皮。秦見月的眼微微顫了下。 良久,程榆禮才放下手,沉聲開口問了句:“睡覺為什么會哭?” 她擦擦眼,怔怔說:“我真的哭了嗎?都沒感覺?!?/br> 眼望向天花板的鎢絲燈,有些微刺痛。秦見月說:“我已經很久不做噩夢了?!?/br> 他問:“以前會做?” 她低著頭:“嗯,高中的時候。還挺頻繁的?!?/br> 少頃,程榆禮淡笑一聲:“你太刻苦了?!?/br> 她不吭聲。 是太刻苦了,抑或是別的原因呢?也不再重要了,她都畢業多少年。 秦見月一直也在努力地對抗,她正在慢慢地磨掉過去的痛苦給她帶來的印記,只是偶爾極度脆弱的情況下,會出現像胃里反酸水的情況,那些東西不斷地涌出來頂撞著她的傷口。 她勉力一笑,主動握住他的手:“夢跟現實都是反的對吧,以后好就好了?!?/br> 程榆禮點一下頭應承:“當然?!?/br> - 病了三天,秦見月恢復氣力。好在程榆禮沒有被她傳染,他很堅持規律地為她準備三餐。對異地食物的排異反應讓程榆禮警覺,他弄來大米,替她煮各式各樣的粥。 總算是把她的胃養健康了。 第四天出行。 浮西島的冬季海岸有一股腥澀氣味,海灘是深灰色的,海石錯落地尖禿在地面之上,像燒到干枯的木。開車在路上去看海景,秦見月裹緊大衣縮在后座,仔細為行程做規劃。 大病初愈,不宜多動。 他們的目的地在一個不凍港,乘上一號中型游輪。 甲板上有人在彈琴唱歌的聲音,南加州不下雨的旋律。秦見月好奇看去,挺精致的金發碧眼小伙。在他身旁與他合唱的是一個亞洲面孔。兩人這么一唱一彈,吸引不少人去看。 秦見月牽著程榆禮往船艙里面走,找到艙內餐廳的空位坐下。 “我們今天能看到鯨魚嗎?”她趴在窗框,天真模樣,睜大眼看外面湛藍的景觀。雪山被一層遙遙的霧氣籠著,海水是很深很冰冷的色澤。冷風撲面,她裹了一下圍巾。 程榆禮說:“心誠則靈,你多念叨幾次它就出現了?!?/br> 服務員為他端來一杯溫白開。他握著透明玻璃杯喝水,蜜月的生活不便于他維持焚香茗茶的習性,白開水也不錯。 喉結輕滾,男人放下水杯,抿去了唇角的水汽。 一張桌子隔在兩人中間,秦見月托著腮呆呆看他,目光里是不需要理由就會無端出現的崇拜。 他喝水的動作都會讓她覺得好看、美妙。心情都變輕盈。 秦見月湊到他的身側去坐,被程榆禮順勢摟住。一下身上都變暖。 “暈船嗎?”他斂眸看她蒼白的臉,關切地問一聲。 “還好欸?!?/br> “暈就說,我帶了藥?!彼菹鞯念a被他捏了兩下。 秦見月忍不住笑:“你怎么和我mama一樣?!?/br> 程榆禮也微微笑著:“經此一役,發現mama的話還是有道理的?!?/br> 秦見月不聽他苦口婆心,她掏出手機側身去拍外面的冰山和深藍色的海面。在大海的深處,有幾個尖銳似箭的腦袋突出在水面上,秦見月瞳孔一縮,拍拍程榆禮的肩膀:“欸,那是不是……” 攝像頭對過去,堪堪拍到一條鯨魚尾巴。 程榆禮也看見了,彎了彎唇角:“獨角鯨?!?/br> 一條鯨魚鉆出水面后,很快就能看到成群的小鯨開始出沒。船只的速度變快了一些,很快開到了鯨魚群中央。有一兩只鯨魚在頂撞著他們的船艙,秦見月從驚喜變成驚悚,嚇得軟弱地窩在程榆禮懷里:“媽呀,船要翻了?!?/br> 他忍不住笑起來,拍她的肩:“不會的,沒事兒?!?/br> 秦見月縮在他的大衣里面,又忍不住探出腦袋去看看,在船側游動的鯨魚變得乖巧溫順下來,在秦見月的目送之下,它鉆入水中,尾巴一掃,消失不見。 她抓緊最后的時機,拍到了一條鯨魚的腦袋。對著照片欣賞一番。 “程榆禮,”秦見月偏過頭來,目光嚴肅看著他,“下輩子做兩只鯨魚好不好?” 程榆禮不明所以,淡定地接茬:“做人不好嗎?” “做人不如做鯨魚快活嘛。鯨魚多美好啊,每天戲水,自由自在游來游去。不像人,很復雜很多面?!?/br> 他一時間未置一詞,思索片刻,正要開口。 “what’s this?!”在秦見月后一桌的男人瞄到她的手機殼,驚喜地指著它吼了一聲。 秦見月和程榆禮同時偏頭看去,說話的是方才那位在甲板上唱歌的亞洲人。和秦見月差不多年紀的模樣,長得倒是俊俏風流。就是皮膚黑了點。 秦見月看向他所指的手機殼,上面印著一張十字門臉的京劇臉譜。那位歐洲小哥也湊過來,哇哦一聲。 秦見月說:“這是……臉譜?!?/br> 別人大概聽不懂,她想了想,艱難地拼湊出幾個英文單詞:“facial……facial in operas?” 亞洲臉的男人看她講話生硬又努力的模樣,不禁笑著問了句:“你是華人?” 秦見月說:“對,我是中國人,你呢?” “我是馬來西亞的?!?/br> 她很喜歡溝通無礙的感覺:“你會講中文,太好了呀?!?/br> 男人自我介紹說:“我叫何蔚,這是paul,他對京劇很感興趣?!?/br> 秦見月身子側過去跟他們打招呼,“你好,你們好,我叫見月。月亮的月?!?/br> 何蔚給另一側的小哥傳達:“she is the moon.” 程榆禮聞聲,端著玻璃杯的手指微微一收緊,不動聲色地揚了揚眉梢。 何蔚說:“你要不要過來坐???我們這里有吃的?!?/br> 秦見月瞅過去,看到他們桌上擺著一碗藍莓。她旋即扭頭回來看程榆禮,征詢他的意見:“要不要過去坐一下?!?/br> 程榆禮并不熱情,只不咸不淡地說了句:“我歇會兒?!?/br> “那我過去聊幾句,馬上就來?!?/br> 生怕身邊一下落寞下來,程榆禮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下,不過提醒說:“別人桌上東西不要吃?!?/br> 秦見月恍然:“好的,好的?!?/br> 話音未落,聽不得再多一句勸似的,便拔腿過去。 程榆禮:“……” 簡直讓人難以想象的愉悅。 他抱起手臂,松散的坐姿,但眼神卻是略顯警惕地在盯著那兩個年輕男人。 很快,交流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戲劇史上有三種很古老的戲劇文化,中國戲曲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兩種已經失傳了,現在也只有戲曲流傳了下來?!?/br> “不過京劇,就是這個,”秦見月指了指她手機殼上面的臉譜,“它不是中國戲曲里面最古老的劇種,相反它其實誕生得很晚,一直到晚清才出現。融合了一些南方的戲曲、像是昆曲,還有北方的唱腔,形成了一種叫皮簧的唱法——會不會太專業,你可以翻譯過來嗎?” 何蔚點頭說:“我在努力?!?/br> “好的?!鼻匾娫曼c頭對他表示肯定。 “這個人是譚鑫培,他是中國最早期的京劇演員之一?!鼻匾娫抡{出一張照片給二人看,三顆腦袋齊刷刷湊在一起,“這是他演的《定軍山》的劇照,不過現在也只有照片了。因為時間太久,很多資料都失傳了?!?/br> “這個是梅蘭芳,他很有名氣,也是第一個把京劇帶出國門的人。當時他的表演非常的出彩,被美國人認為是兩國文化的紐帶?!?/br> 何蔚看了看手機里的照片,稀奇地問道:“男人唱女人?” 秦見月點頭說:“對,因為在舊中國,女人的地位很低下,不可以登臺唱戲。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環境已經變了很多了?!?/br> 她翻閱著手機相冊里的照片,不小心劃到自己的演出照。心下略微羞恥,心臟撲通撲通,飛快地掠過去。 何蔚是個眼尖的:“咦,剛剛那個是誰?好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