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月光 第12節
看到他手里書籍的顏色,再去書架上校對。 是一本古書,叫做《洛陽伽藍記》。 他的喜好總是獨特,秦見月微微掀起唇角。 “程榆禮哎?!饼R羽恬忽然把她拉到一邊。 秦見月一驚:“誰啊?!?/br> “就是他?!饼R羽恬指過去,“看見沒,他旁邊那個是祁正寒?!?/br> “又是誰啊?!边@位是真的不認識。 “傳聞中兩大校草,你覺得他倆誰比較帥?” “……祁正寒吧?!?/br> 女孩子莫名其妙的別扭,讓埋在最深處的名字變得難以啟齒。 齊羽恬說:“可是祁太花心了?!彼梢暤目谖?,“換女友跟集郵一樣?!?/br> 許是她聲音太大,程榆禮淡淡瞥過來一眼。 看一眼齊羽恬,又看向她旁邊的秦見月。 視線相撞,一兩秒的交匯讓見月臉色憋紅。 齊羽恬驚得捂住嘴巴,往她懷里揣了本雜志:“糟了被聽到了,快逃?!?/br> 秦見月被她扯著往外跑。她不知道為什么要逃,但在那陣溫暖干燥的風里,她笑著。她們跑過綠蔭和cao場,步伐變得輕盈喜悅。 甚至什么都沒有發生。 只是被他看上一眼,她就滿足。 ——那些平靜而和煦的漫長光陰,想起他,心里填滿鼓脹的溫暖。 有時候,這場喜歡也是快樂的,源于她熱愛幻想。有許多甜蜜的時刻,統統存在于她的想入非非。 失落跟愉悅都是那么簡單,那么容易因為他而被放大。 …… 眼下,猝不及防被拉近的距離讓秦見月滯住了呼吸,如臨大敵。 真實的觸感提醒著她,這不再是想象。在她眼前這個真實的可以觸碰到的人,是她心心念念的程榆禮。 沒有異常的貼近,卻已然讓她慌張得手心冒汗。終于,她也可以這樣磊落地直視他。 關于長相的焦慮無端開始作祟。不知道她不完美的鼻梁、單薄的眼皮,會不會令他覺得遺憾失望。這樣想著,她又不自覺地墜下眼去,腦袋也隨之低下去一截。 這種躲避已成為習慣。 “別低著頭?!?/br> 他用食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讓她隱在暗處的唇角重新浴在光下。 程榆禮沒有那么多的想法,暖熱的指腹貼著她的唇線擦拭。 “好了?!?/br> 一切煩亂交織的心情在他退開的一瞬間消散。 秦見月低低地應了一聲:“謝謝?!?/br> 她輕抿了下唇,觸感尚未消失,猶有心動。 “左邊繞吧,這里太堵?!背逃芏Y突然開口,秦見月看他一眼,原來是在和阿賓說話。 她想起什么,問道:“你過生日的朋友叫什么?” 他偏過頭來看她,回答說:“鐘楊?!?/br> 秦見月頓了一下。鐘楊這個名字聽起來也有些生疏了,明明他們以前關系還不錯。 “認識么?”他若有似無地輕勾著唇角。 “嗯……”她有點無從答話,該怎么說呢? 程榆禮又說:“不認識?” 這樣的話,聽起來像確信她是認識似的。秦見月不明所以看著他。 隨后他提示了一句:“他很有名?!?/br> “……” 秦見月恍然,她險些忘了鐘楊是非常厲害的電競圈大神。于是順理成章地點頭承認:“認識的?!?/br> 松一松手掌,散掉手中攢積的汗。 裙擺被她攥緊的那一片重新抻平整,鋪蓋在膝蓋上,略略發熱。 - 鐘楊過生日在他爸爸的山莊。幽深之處的紙醉金迷,僻靜里的繁華。 穿過一片泛著冷意的山谷,程榆禮的車慢慢上行。 悠閑之際,一輛來勢洶洶的跑車滴滴兩下喇叭,將它超了。 秦見月看向窗外,火紅的敞篷車上,車主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快把他巴掌大的小臉整個遮住。 鐘楊偏頭看著車里的程榆禮,輕勾唇角,挑釁意味十足地吹一聲口哨。 油門踩到底,轟然駛去。 程榆禮失笑。 眼見勝負欲十足的阿賓就要加速,他淡定勸了句:“別計較,讓著他?!?/br> 莊園門口,跑車隨意地停在一片草地。鐘楊懶散地倚靠在車門上抽煙,等著程榆禮過去。 秦見月遠遠看到,他的副駕上坐了個金發碧眼的女孩。 “這位是?”鐘楊注意到程榆禮身側的人,眼神里寫著意想不到。 他摘下墨鏡,躬下身子,很不客氣的眼神凝神去看她的臉,不可思議道:“秦見月?真是你啊?!?/br> 而后輕哂道:“女大十八變,美得我都認不出了?!?/br> 秦見月微微笑說:“鐘楊,生日快樂?!?/br> 鐘楊沒有變。還是那個玩世不恭、用臉殺人的大少爺。 有人說他很渣。但他對秦見月一直都不錯,因為給他抄作業,她每周的值日都被他包攬。有一回大雪天,自行車在路上斷了鏈條,也是鐘楊幫她把車扛到三公里外的修車行。憑良心說,她覺得鐘楊挺好的。 無非也是因為沒跟他牽扯上情情愛愛,沒有渣到她的頭上。所以他是個好人。 人都這樣。 鐘楊看向程榆禮:“你帶過來的?” 程榆禮道:“不然?” 他戲謔笑了下,說:“挺能啊你,這我老同學,有點交情?!?/br> 程榆禮點了點頭:“知道?!?/br> 秦見月愣了下,怎么就知道了? 或許是因為隨口應付,她用這樣簡單的判斷中斷了胡思亂想。 鐘楊用手指夾著一只煙盒,磕了磕他的肩頭,小聲揶揄:“鐵樹開花?!?/br> 程榆禮輕輕笑了笑,說:“管好你自己?!?/br> 鐘楊女朋友是個法國人,叫isabel,是他審美里的明艷長相,身材也很誘人。不過女孩子看起來年紀很小,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她叫他楊。 他們用英語交流。 秦見月聽不明白,她和程榆禮走在前面,隱隱捕捉到身后的談論里什么peking opera的字眼。而后isabel驚喜地“wow”了一聲。 程榆禮偏頭問她一句:“你喝酒嗎?” 秦見月搖頭。 他“嗯”了一聲,想了想,說道:“走,打牌?!?/br> 穿過油綠的宅院,抵達一道古舊的扉門,上面一行復雜小篆寫著“上山若水”,再往上是石階,曲徑通幽。走著走著身后二人已沒再跟隨,寧靜小坡上,她跟程榆禮并行。 “牌九會玩兒么?”他問。 “這是什么?”秦見月嘀咕一句,“聽都沒聽過?!?/br> “沒聽說過?”程榆禮淡淡笑著,輕道,“教你,很簡單?!?/br> “好?!?/br> 快要到目的地,熱鬧的聲音傳來。 頭頂葉片上的雨露陡然滴落在見月的鎖骨,她不禁瑟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止步于一間露天的茶室門口。 “程公子來了?!庇^來的是女人的聲音。 秦見月腳步不由慢下,遁在他的身后。 程榆禮平平地應了一聲,后面的問候便沒再搭腔。 有人的視線落在他身后的秦見月身上。什么都沒說,卻也什么都說了。 茶室被林間禪意籠著。 他們在長幾前坐下,程榆禮給秦見月介紹一行的幾位牌友。她友好點頭打招呼。 在他的身側,她拘謹地坐著。面前擺放著一盞玄色宮燈,燈芯舊黃,燈面繪以山水。旁邊案機上的青銅卣里嵌著一株細長的竹葉,露珠淋漓。 程榆禮給她推來一片小方碟,里面是青白色的宮廷糕點。 秦見月嘗了一口,甜得倒牙。 看她愁眉苦臉,他倒是幸災樂禍的神色:“不好吃?” “齁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