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倒是聽說了這事情，問：“他是你的仇人，你為什么還要送他的尸體回云州？”

    沈懷楠跪在地上發出感慨, “落葉歸根，他的根不在京都，許是在云州。那里才是他一生有過歡快的地方?！?/br>
    然后才道：“陛下，后來他死后臣仔細想, 十皇子殿下也是不易, 哎，人死恩怨消, 送他回云州也不是什么難事?！?/br>
    皇帝：“懷楠, 你真是赤子之心?！?/br>
    等皇帝回到后宮的時候，先去美人們那邊玩耍一番，然后等到黃昏臨近的時候, 便起身往長樂宮里面去。

    皇后正在教導河洛看府志，見了他來，道：“陛下要在這里用晚膳嗎？”

    皇帝憤怒的道：“今日十五?！?/br>
    他很守規矩的。要不是為了皇后的臉面，他剛剛就在美人的宮里歇下了, 怎么可能還來長樂宮。

    皇帝：“你感激朕吧, 朕從來不落你的面子?！?/br>
    皇后笑著道：“感謝您?！?/br>
    皇帝難得看見皇后這般的柔順，還蠻高興的。當然，他也知道皇后一般對他都是翻白眼，這般柔順肯定不是因為他。

    他坐下，拿了河洛手里的書看了看……是蜀州的府志啊, 沒意思。他又把書還回去, 然后問, “發生什么事情了, 如此高興？”

    皇后道：“邵衣有了身孕，兩個多月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多，沒有察覺，等今日請平安脈才知曉?！?/br>
    哎喲，這可是大好事。

    剛剛沈懷楠還在皇宮呢，他肯定也不知道。沒想到皇后先知曉。

    皇帝嘖了一句，“怕是有人在宮門口等著他，待會要騎馬狂奔了?！?/br>
    皇帝說的沒錯，當多晴在宮門處告訴他折邵衣有身孕之后，他撒丫就跑。然后才發現自己還可以騎馬。

    他騎馬一路溜煙似的跑，回到家的時候，發現眾人喜慶的很，黃mama帶著姚黃四處發銅錢。

    見了他回，黃mama向來嚴肅的臉上也綻開了笑臉，“大人，快去看看夫人吧?！?/br>
    沈懷楠：“幾個月了？”

    黃mama：“兩個月了?！?/br>
    這也不要緊，是先帝死之前有的，算不得孝期有喪不能行房。沈懷楠嗯了一句，然后快步去里間，只見折邵衣還在看賬本。

    沈懷楠有些緊張，“如今可不能傷神?！?/br>
    折邵衣倒是覺得沒有什么，她打了個哈欠，“沒什么，只除了有些困，其他的倒是沒有任何?！?/br>
    只她懷孕之后，怕是有些事情又不能去做了。她不無感慨，“又要閑下來一段時間了?！?/br>
    果然，她手里的活交了出去，太子妃不讓她cao勞。她還來親自看過一次，笑著道：“生完這個還生嗎？”

    折邵衣搖頭，“兩個夠了夠了，可不敢再懷了?！?/br>
    她本來都不愿意生了，誰知道突然懷上了。

    她摸了摸肚子，“不知道脾氣好不好?！?/br>
    小花脾氣可算不得好，太過于驕縱了，但還算懂事，能自己收斂住脾氣。

    等到這個孩子出生，長大，如無意外，他們肯定已經更加強大了，到時候孩子要什么有什么，當然會更加氣勢盛。

    皇后：“……”

    還沒出生呢，怎么就擔心這個問題了。

    她道：“等生出來養養再說吧，不行你就裝窮裝弱?！?/br>
    然后發現自己竟然也在陪著她說這般無厘頭的事情，連忙站起來，“我回宮去了?！?/br>
    臨走之前，折邵衣跟她說，“阿姐，澹臺老大人快回來了?！?/br>
    皇后聞言嘆息一聲，“好，等他回來的時候，我親自去接他?！?/br>
    等她走了，沈懷楠進來，笑著道：“怎么突然落寞了？”

    折邵衣：“澹臺老大人是回來拜祭先帝的?！?/br>
    沈懷楠便也沉默下去，“這是一筆糊涂賬?！?/br>
    澹臺老大人恨先帝，但是不可否認，先帝也給了他富貴和一生的庇佑。先帝對澹臺老大人是有恩的。

    這是算不清的恩怨。人死為大，恩怨全消。

    澹臺老大人在六月初回到了京都。沒有聲張，也沒有讓任何來接，只是到了澹臺府之后，他遣人來叫了孩子們。

    沈懷楠帶著折邵衣并小花去了。盛瑾安帶著寧平也來了。

    澹臺老大人問，“小鳳呢？”

    折邵衣笑笑沒說話，盛瑾安嘆氣道：“她回云州去了?！?/br>
    他并不知曉小鳳生病的事情，那段日子，小鳳一直住在長樂宮里，沒有見任何人。

    就是皇帝，也只是被告知小鳳傷著了手，是在宮變的時候被五皇子一群人打傷的。

    盛瑾安也是被告知的這個緣由，他對澹臺思正道：“小鳳太難了，您也知曉她還想做將軍呢，如今手傷了，哎?！?/br>
    澹臺思正聽了，沒有多說話，只等盛瑾安和寧平走了之后問，“到底怎么回事？”

    折邵衣這才把小鳳和齊窗明的事情說了。

    “她從來都沒有說過，后面幾年甚至沒有跟齊窗明見面過，誰也不知道他們有這段情分，先帝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br>
    “齊窗明沒有殺她，自愿死在了她的刀下。小鳳……小鳳眼里沒有光了?！?/br>
    澹臺思正聽聞后久久不能言語，只道：“這是一道劫。渡不過去，這輩子都完了?！?/br>
    折邵衣心里一酸，她看澹臺老大人，發現他神情平靜，眼里也早沒了光。

    他這輩子，也完了。

    皇帝是第二天聽說澹臺思正回來的消息，知道他要去拜祭先帝，還十分感動，對沈懷楠道：“以后咱們君臣，也要如此?！?/br>
    他親自陪著澹臺思正去了皇陵，跪拜之后，留下澹臺思正一個人。

    澹臺思正一杯又一杯的給先帝祭酒，沒有說任何話。然后等到要走的時候，才道：“陛下，您又造孽了?！?/br>
    “小鳳多好的孩子……”

    他嘆息一聲，“臣也病了，怕是不能在這人世間待多久，也不知道陰間地獄里面能不能跟您碰面，到時候你怕是要打臣的?！?/br>
    他畢竟背叛了先帝。

    但是他不后悔。

    他是一把刀，有仇必報，這是先帝磨煉出來的性子。他只是反噬了主人而已。

    拜祭完先帝，澹臺思正沒有在京都停留，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離去的日子，只他臨走之前英國公去見了他一面。

    他道：“陛下在死之前，唯一問的問題，便是你恨不恨他?！?/br>
    澹臺思正：“你怎么說的？”

    英國公：“恨?！?/br>
    澹臺思正笑了笑，“你說的也沒有錯?！?/br>
    “我確實恨他?！?/br>
    他翻身上馬，道了一句：“后會無期?！?/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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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6章

    二更

    長隆元年注定是一個忙碌之年。沈懷楠此時年歲算不得小, 但也算不得老。在這個年歲坐上戶部尚書的位置，雖然算不得是前無古人，卻是本朝少有的。

    他是春風得意。平日里得罪他的人都開始逢迎拍馬, 聽聞折邵衣有孕，又有人開始打起了送妾室的主意，沈懷楠便黑了臉，大罵此人其心可誅, 決心與其斷交。

    因打這主意的不止一個, 沈懷楠還專門寫了一份斷交名冊給皇帝，明言道：“他們深知臣家中妻子懷有身孕, 依舊要送妾室刺激臣妻, 說不得就是讓臣妻和孩子有意外，從而達到離間臣與臣妻的夫妻情分，然后離間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情分?！?/br>
    皇帝：“……”

    你們夫妻的臉面未免大了些。

    好自信啊沈懷楠！

    他好笑著道：“不至于不至于?！?/br>
    沈懷楠一臉倔強, “陛下，這是那些懷有小人之心的大臣們，您看看，記記, 不好好的做官, 竟然還敢賄賂長官了?！?/br>
    他哼了一聲，“不管他們心里怎么想的，好端端的給臣送美人，就是要求臣辦事呢?！?/br>
    “這是賄賂，幸而臣剛正不阿, 要是換成其他人收了人, 以后那美人吹一吹枕邊風, 臣是應還是不應??？”

    皇帝的臉色就不好了, 他拍拍沈懷楠的肩膀，“朕知曉你的心意，也知道你的品性。你說得對，一門心思做這些的人，如何能有心思為百姓謀前程?！?/br>
    于是下旨責罰了名冊上面人的俸祿。

    此事一出，滿朝嘩然，沈懷楠頓時成了個臭老九，是誰見了都想避開。有人說他想走純臣的路子，有人說他分明就是個jian臣了。

    “就這么點事情小題大做，跑到陛下面前說三道四，陛下還信他?！?/br>
    “他說什么，陛下就信什么……這長久以往，怕是不好啊?！?/br>
    這些話或多或少被李榮光聽了去，跟沈懷楠一起的時候，擔憂的跟沈懷楠道：“我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的脾氣和秉性有些像陛下，心是善的，也不愿意妥協，眼里容不下沙子，可是強拳難敵四手，你這般下去，怕是不好?！?/br>
    沈懷楠臉一板，“我一貪銀子，二不貪色，我怕什么！”

    李榮光便嘆氣，自己找了皇帝，“其實也怪不得懷楠，他就是這么個性子，好好做事，也與人為善，只是性子跟澹臺老大人一般，惹不得?！?/br>
    說著說著，他又有些不滿的道：“五皇子逼宮那一晚，懷楠帶著人救了不少人，如今這些說他壞話的，也有好幾個是他救的?！?/br>
    皇帝感慨，“哎，懷楠這個性子是會吃虧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