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好看見，過來問，“他說什么了，你臉色這么難看？”

    沈懷楠臉色有些白，“他說，要是殿下厭棄了臣，就會殺了臣?！?/br>
    太子大驚，再次大怒，“他放屁！”

    沈懷楠：“臣也覺得，罵了一句放屁，他就走了?！?/br>
    太子：“你做的很好，別聽他挑撥，他必定是老五派來的！”

    沈懷楠：“是嗎……可是，他剛剛的意思，臣瞧著，是想要投奔您來的?！?/br>
    太子就覺得沈懷楠還是太嫩了！他親自教導：“他跟老五絕對還有茍且！只是明面上來投孤，暗地里卻挑撥離間?！?/br>
    “懷楠啊，你不要上當，你太單純了?！?/br>
    沈懷楠立馬點頭，“殿下，臣聽您的?！?/br>
    太子就想，懷楠這個人其他的方面還是很聰明的，就是識人這上面有些蠢。哎，還能怎么辦，人也不能十全十美，他多教導些吧。

    等到回了太子妃那里，還在說，“你那個折九怎么樣？聰慧嗎？”

    太子妃：“那自然是聰慧的?！?/br>
    太子一邊脫鞋子一邊道：“那沈懷楠可惜了，他腦子有時候轉不過彎來，一根筋，蠢?！?/br>
    “這樣的人，容易被媳婦壓制住，哎，不容易啊?！?/br>
    太子妃本來以為他是暗諷什么，結果一看他這般真誠，真心為沈懷楠cao心的，她嘆氣一聲，“隨你怎么想吧?！?/br>
    她把河洛抱給他看，“你瞧瞧——是不是有點像你？”

    太子一瞧，嘖了一聲，“是有那么一點吧，但是怎么有點丑？”

    太子妃：“還沒張開呢?！?/br>
    宮墻外，沈懷楠和折邵衣坐在馬車里，沈懷楠身子歪在折邵衣的腿上歇息，他也喝了不少酒。

    折邵衣問他，“你有心事？”

    沈懷楠點了點頭。

    他說，“我之前總覺得陛下將我這般放在太子身邊，是不是不好？即便是一把刀，也要是一把忠心之刀，不然反而會傷到自己?！?/br>
    他說，“現在，我竟然有點明白了?！?/br>
    折邵衣：“你明白什么了？”

    沈懷楠：“太子……腦子雖然有些不清楚，但是只要不猜疑你，便是個好儲君，好主子?！?/br>
    他嘆氣，“我自小就跟著他，日復一日，遲早要生出君臣之情誼來，將來，還不定怎么樣呢?！?/br>
    他在今日太子安慰他的那一瞬間，竟然覺得太子真不錯。

    要是他真只有一輩子，先遇見陛下，再被陛下送去那里，對誰都是感激的。

    太子這般對他好，他一個小可憐庶子，有什么反抗之心呢？

    若是他有，也有澹臺老大人教著。

    他沒有什么反抗之情。

    沈懷楠說，“從前只覺得自己聰明，現在看來，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我們都是他手里的棋子，又甘于做棋子?！?/br>
    折邵衣替他輕輕揉腦袋：“倒是不用懼怕，學以致用就好。古來帝王，玩弄人心最為厲害。我們能學其中之一，便享用不盡?！?/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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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十月底，霜降。

    文遠侯府哭聲陣陣。

    折珍衣要出嫁去寧州，唐氏平日里再……

    十月底, 霜降。

    文遠侯府哭聲陣陣。

    折珍衣要出嫁去寧州，唐氏平日里再是一副懶散無精神看淡俗世的模樣，到得這時候, 還是哭得個肝腸寸斷，她拉著折珍衣的手細細叮囑，讓她常寫信回來。

    折珍衣想起母親這些年的不容易，也哭成個淚人, “好在大哥哥還陪著你, 不然，你就是打死我, 我也不想遠嫁?！?/br>
    小時候可能還想父親疼愛, 大了就斷了念想，只一心一意守著母親。如今她要遠嫁，最舍不下的就是母親。

    大哥哥有嫂嫂, 只有母親一個孤家寡人。

    這廂兩人掩面而泣，小聲說話。青寧院里，趙姨娘哭的就比較大聲了，哀嚎已經不足以形容, 她還想在地上打幾個滾。

    但折萱衣已經堅決表明去衣意, 已經不在乎她撒潑打滾，趙姨娘無法，也不想打滾了——地上硬邦邦，她如今越發得細皮嫩rou了，滾著疼, 還不如直接大聲哭, 這種不費力氣。

    事情已定, 也就宣泄下心里的哀怨罷了。

    趙姨娘就嚎啕大喊, 左一句你這個沒良心的，右一句你這個沒心肝的，最后哭喊得嗓子啞了，才把自己的私房銀子全部拿了出來，“窮家富路，你在外也不要委屈了自己?！?/br>
    折萱衣嘆氣一聲，過去抱住趙姨娘的肩膀安撫，“姨娘，對不起?！?/br>
    趙姨娘已經哭累了，嘆氣又嘆氣，卻也沒有辦法，只能說，“你余生好好走吧，別把自己的路走窄了?！?/br>
    折萱衣鄭重的點頭，“人說大丈夫之志，不在于溫柔鄉，而在于天下江河，女兒覺得這句話也同樣適合我?！?/br>
    她說，“姨娘，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br>
    趙姨娘此時才小聲啜泣起來，“你真沒良心，我養你多不容易，你這一走，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br>
    折萱衣狠狠心，“你就當我遠嫁了?！?/br>
    遠嫁了，也見不到。

    趙姨娘埋怨，“遠嫁了，至少你還有個家，知道你有個去處，有個人護著，可是在外，我多擔心，擔心你遇險，擔心你遇狼?！?/br>
    折萱衣，“太子妃娘娘送了我四個武婢，是安全的?！?/br>
    趙姨娘還是會擔心，但是怎么擔心都沒辦法挽回她的心意，只能是強顏歡笑送她離開。

    十一月初，沈懷楠和折邵衣騎著馬，跟在折家的送親隊伍里面往城門口走。

    折家兩個明打頭，折和光和桑先生在其后，女眷們在馬車里面跟著。一路送，送到了郊外。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等到天色黑了，折邵衣等人才回。

    走了四個孩子，府里瞬間空落下來，周姨娘晚上吃了半碗飯就吃不下去了，她看看隔壁屋子，嘆氣道：“幸而你沒有遠行的打算?！?/br>
    她放下碗筷，“我去隔壁看看你趙姨娘?！?/br>
    末了末了，竟然是斗了大輩子的兩人開始互相安慰。

    折邵衣覺得世事可真神奇。

    十一月中旬，馬上就要到臘月官繡了，今年來的繡娘格外的多。折邵衣又要開始忙了。

    但是今年忙的時候，又有新的感悟，她覺得自己不能只把眼光放在繡坊上，如今西城的女子還能賣酒，賣簪花，賣吃食，賣衣裳，自然還能有別的。

    比如說，雕刻，官窯，以及其他的行頭里面去。

    西城坊市如今是最熱鬧的，地價一年比一年貴，隱隱有超過東城的商市。那為什么不給女子多一些營生呢？

    太子妃十分贊同她的念頭，不過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欲速則不達，一年一年的過去，這些事情不用咱們說，她們也能找出路子來，你只需要適當的放出消息出去?！?/br>
    “但官窯等路子，還不能咱們來說?！?/br>
    她笑了笑，“再過一年吧，今年讓西城再穩一穩?！?/br>
    折邵衣點頭，“那我依舊先去寫條則，等到時機成熟了，便可以一鳴驚人?！?/br>
    太子妃柔和的看著她，“嗯，你跟澹臺老夫人讀書，倒是讀明白了，能舉一反三?！?/br>
    “一鳴驚人……對，要么不鳴，要么就讓天下聞名?！?/br>
    然后說起了折邵衣的婚事，“你馬上也要大婚了，等你大婚之日，我親自去給你梳頭?！?/br>
    折邵衣笑著道：“好啊?！?/br>
    她說，“澹臺先生給我絞面?！?/br>
    她想到這個就很幸福，“到時候，我應是滿京都城里最榮光的新嫁娘?！?/br>
    她心情好，回家的時候看見沈懷楠竟然在一點一點跟周姨娘敲定他們成婚的碗筷圖案時，竟然有些好笑。

    “你今天沒去東宮，就是做這個??？”

    沈懷楠見了她回，立馬過來拉著她跟周姨娘理論，“讓邵衣看看喜歡什么?！?/br>
    折邵衣一看，只見周姨娘手上有兩只碗，一只碗面有并蒂蓮花，一只是鴛鴦雙飛。

    沈懷楠想要并蒂蓮花，周姨娘想要鴛鴦雙飛。

    沈懷楠還是第一次跟周姨娘較勁。折邵衣好奇的道：“不都是好寓意嗎？”

    沈懷楠有自己的理由，“鴛鴦有翅膀，還能自己飛走，雙生蓮花就不行了，除非死了，枯萎了，都是要在一起的。根扎在一起，同生共死?！?/br>
    寓意比鴛鴦好。

    折邵衣就去看周姨娘，“是他成婚，你較勁干什么??？”

    周姨娘放著沈懷楠的面沒說，回去的時候就嘀咕了一句，“你以后還有大造化呢，說不得之后就和離了，還能找個更好的。鴛鴦有翅膀就有翅膀了，分開就分開?！?/br>
    她這句話說的小聲，但是折邵衣還是聽見了，震驚的看著周姨娘，“他都對你這般好了，你還想著要換人呢！”

    周姨娘臉一紅，再一白，囁喏道：“我也是……萬一啊，萬一他以后納妾呢？去青樓呢？”

    她說著說著就理直氣壯起來，“反正啊，男人我是最了解的，你最好也多個心眼，別被他之后騙了?！?/br>
    要是之前，折邵衣肯定就跟她吵了，但是現在，經過了這兩三年的沉淀，她發覺自己已經能夠心態祥和的跟周姨娘去說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