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意思，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艾林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他沉默了一下，開口： “我看到了，當時從高塔上走下的隊伍里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我聽到他們稱呼她為瑪利亞公主?！?/br>
    米拉微微挑眉。

    “王國的公主叫做瑪利亞，而你叫米拉?！彼o出的理由十分簡單，卻有著他的道理。

    “所以，你不是公主。那么你是誰？”艾林不明白。

    上次她消失在了巷道的盡頭，沒有人能夠確定她是否真的從高塔來到這里。

    如果她是公主，魔龍怎么會輕易的放她離開？

    “你好奇這些到底為了什么？”米拉其實知道答案。

    艾林想要屠龍?？蔁o論是實力還是想法，現在的他都太不成熟了。

    她對艾林沒什么好印象。但艾林夫人卻是個很不錯的女人。她已經失去了丈夫和一個兒子，無法再失去第二個兒子。

    所以說，艾林不能去屠龍。

    “如果你能幫助我，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會去殺死魔龍?！卑值谋砬楫惓５恼J真。

    “殺死魔龍，勇者鎮的大家，全國上下的農民牧民們都會過上好的生活?！?/br>
    他的理由讓米拉感到詫異。

    勇者似乎對屠龍都有著執念。但艾林的理由很特別，并非拯救被魔龍擄走的公主，而是為了更多的普通人。

    “如果你是公主，你有這個責任?！卑值纳袂楹苷J真。他盯著米拉，期待著她的回答。

    “你到底是不是公主？”

    “我是否是公主并不重要?！泵桌玖似饋?，“眾人需要的只是一個愿意為了王國的未來犧牲的公主，至于這個公主是否是真的公主，有人會在意這件事情嗎？”

    米拉其實很明白其中的道理。

    國王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又不敢反抗魔龍，只能是舍棄其他人的女兒。

    只不過，米拉是愿意主動走入高塔的孤兒。他給了米拉那么多的財寶，都是出于內心的愧疚。

    “一味的忍讓只會換來更加殘酷的剝削?！卑謴娬{著他的理論，“就是因為國王一直不反抗，魔龍要什么才給什么，牛羊，糧食，財寶，甚至公主。就是因為他一直退讓，魔龍的胃口才越來越大?！?/br>
    “如果你是公主，你就應該有這樣的認知，你是吸著百姓們的血長大的。你如果不是公主，你也應該有這樣的認知，你時時刻刻都因為國王的怯懦付出著代價?！?/br>
    “你知道國王到底從附近的城鎮征收了多少稅嗎？因為恐懼魔龍的怒火，國王便將這些恐怖散發到民眾身上，我管你到底是不是公主，就算是不是公主你也絕對不是什么挨過餓的貧窮孩子?！卑侄⒅桌?，“你必須告訴我如何靠近高塔，我要殺了魔龍，只有這樣……”

    “夠了?！泵桌驍嗨?。他語氣里的指責讓米拉感到不適，她代替公主來到這里，本來就是無可奈何的舉動，早在踏入高塔的那一瞬間，她就做好了深入龍潭的準備。

    米拉不想為自己的舉動貼上犧牲的標簽，她沒有神圣到要救所有的人，只是想換取一個可能活下來的機會。

    魔龍雖然可怕，但魔能樞紐同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的舉動確實只為了她自己，但不也替他們免去了魔龍的怒火嗎？

    蘭斯擊退了魔龍本來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卻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毫不留情地指責她。

    他憑什么？他又不是她。

    米拉不需要人對她的處境感同身受，但他絕不能這樣輕易的評價她。

    她只是想要努力的生活下去。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你這個自私的家伙兒?！辈粫煅杂^色的艾林沒有意識到米拉的反常。作為勇者，他嫉惡如仇，面對那些和他不同無法面對丑惡做出厭惡姿態的人，他同樣發自心底唾棄。

    即使米拉剛剛才救了他，也改變不了她自私的本性。

    “你呢？愚蠢魯莽的莽夫?！泵桌刹粦T著他。沒有魔法打他已經是少女手下留情的選擇。

    “你想殺魔龍？就憑你，你差遠了。你連我的打不過。不告訴你如何上山，是害怕你根本走不到山頂?！彼貞浧鹉切┭壑?，“是因為艾林夫人無法再承受失去一個孩子的痛苦。你，憑現在的你，挑戰魔龍只是多給他添一副收藏品而已?！?/br>
    艾林沉默了。

    她說的是事實。

    “我總會成長的?！彼煊驳恼f，“總有一天我會打敗魔龍的?！?/br>
    “等到那一天再說吧?！泵桌酒饋?，她生了一肚子的氣，現在要回去了。

    “等等?！卑殖雎暯凶×怂?。

    “那你是不是公主？”他還是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米拉哼了一聲。就這點判斷力還想殺魔龍？

    她沒有回答艾林的問題，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里。

    幼稚的勇者當然比不上成熟的法師了。

    米拉想到這個，腳步加快幾分，蘭斯還在旅館等她回去呢。

    —

    蘭斯和米拉在第二天早晨啟程回到高塔。和他們一起啟程的，還有勇者鎮的一小隊人馬，其中，就有昨天和米拉起過爭執的艾林。

    他們要把過時勇者的劍送去葬劍冢。

    除了去世的六位勇者，還有第七把劍，就是艾林身上背負的屬于他父親的那一把。

    在鎮子口和眾人分別后，米拉和蘭斯走到沒有人的角落。

    這一次要有米拉嘗試施展傳送法術帶蘭斯回到高塔去。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米拉躍躍欲試，她取出龍鱗，按照蘭斯教導她的方式往里面灌注能量，逐漸完成三個步驟。

    藍色的傳送門出現在他們眼前，兩人通過傳送門回到了高塔。

    米拉臉上露出喜悅。蘭斯也給予她肯定。

    “很不錯?！?/br>
    夸贊給予米拉更多的信心。她露出笑容，這些時日，因為格丘陵鎮造成的陰霾終于消散。

    蘭斯也喜歡她活靈活現，總是有很多奇怪想法的樣子。

    壓抑，沉默，悶悶不樂并不適合米拉。

    —

    就像是在小鎮構想的一樣，米拉回到高塔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整理那間放滿了眼球的屋子。

    米拉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當她踏入那間屋子的時候，還是不免的感受到恐懼與害怕。

    一個接著一個的玻璃罐，漂浮著一雙又一雙眼睛。

    蘭斯跟隨著米拉進入這間儲藏間。

    看著那漂浮在不知名溶液中的一雙雙眼睛，他隆起眉頭。

    蘭斯給米拉當幫手，替她將儲藏室內的罐子一點往外面搬。

    米拉看到了山下勇者鎮鎮民們建立衣冠冢的方式。

    她估計著被收藏在高塔內眼睛的數量，想要按照這些數量在山上挖坑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她想將全部的眼球都取出來，放置在一個大坑里，然后請蘭斯幫忙用烈火魔法將其焚燒成灰燼。

    米拉也學著山下的鎮民們為他們低唱安魂的曲子。

    她知道這樣的行為更多只是心里安慰，但總比什么都不去做更好。

    蘭斯很樂意幫忙。

    他想到那些被收藏在高塔某一層儲藏室里的劍。如果可以的話，蘭斯想把這些劍也還給他們的主人。

    剛開始的時候，米拉搬運眼睛的時候還會感覺到害怕，后面的時候，她不可避免地生出麻木的情緒。

    一雙雙眼瞳被放進提前挖好的大坑里，直到最后一雙眼睛被放入大坑。

    一共一千四百三十六雙眼睛。代表著一千多個家庭因為魔龍而破滅。

    米拉跪坐在深坑前。

    她回憶著那天夜晚小鎮里女人哼唱的曲調，輕輕地吟唱著祈福的曲調。

    她并不認識這些人，不知道他們的長相，聲音，發色。但她知道他們眼瞳的顏色，知道這些人都是為了殺死暴虐的魔龍而來。

    她輕聲地頌唱曲調，希望他們能夠前往神靈庇佑的天堂。

    正直，勇敢，不畏犧牲的勇者，他們試圖已凡人之力對抗恐怖的魔龍。

    雖然說他們未能獲得勝利，但有人會記得他們的壯舉。

    米拉輕輕唱著圣歌，虔心祈禱著，勇者們會得到神靈的祝福的。

    -

    春天很快就過去了。

    往年，米拉對夏日的印象并不好。

    高溫酷暑加上蚊蟲，她縮在自己的小房間里，每一個夜晚都分外的難熬。

    但今年不一樣，在高塔的塔底，米拉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全天然的避暑勝地。

    蘭斯從礦洞里帶出一塊能源水晶，米拉將它固定在墻壁上，現在他們擁有了穩定的光源。

    米拉更換了房間的布局。

    她將自己的桌子推到了能源水晶底下，書架也被放置在這邊。

    現在書架上放著的是當時壓著蘭斯的書籍。

    米拉的桌子上擺放著七環法術的法術書。

    書籍只翻看了幾頁就被放置在這里，最近，米拉的心思在別處。

    蘭斯的傷已經完全愈合了。

    他現在很健康，每天會在固定的時間起床，鍛煉，冥想，練習法術。

    他生活特別規律。米拉偶爾還會犯懶懶床，但是有這樣一個勤奮的室友，她的生活也逐漸規律起來。

    蘭斯只有一個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