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巧不免有些可惜，又提議說：“或者讓工人們賣，好歹把成本掙回來?！?/br>
    這個方法還是國營廠興起來的，只要能盤活路的都是好貓。

    不耽誤生產，羅發展就無所謂，想著剛剛已經駁過她一回，點頭應下來。

    張巧松口氣，馬上就讓人出通告，貼在宣傳欄上。

    聞欣去吃午飯的時候經過，停下來看兩眼，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晚飯跟虞萬支提一句。

    兩個人吃飯的時候通常都是東拉西扯，虞萬支隨口道：“昨天那位買蛋炒飯的大姐說不定想買?！?/br>
    蛋炒飯啊，聞欣也想起來，說：“那我回頭去問問?！?/br>
    虞萬支最不放心她在外面走，立刻說：“我跟你去?！?/br>
    聞欣就是一時興起，怕耽誤他的事情，搖頭說：“那還是算了?！?/br>
    她剛剛本來有幾分躍躍欲試，這會蔫了吧唧。

    虞萬支改口道：“我回頭帶你認個人，你們廠門口那片是他的地盤?！?/br>
    聞欣驚疑不定道：“地盤？”

    這聽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虞萬支在她腦門上拍一下說：“是程老板跟區里承包下來，再分租給攤販的?！?/br>
    能做這種生意的都有點本事，現在街上本來就亂，自然需要人看場子，不然怎么好意思收租金，他雖然不認識大老板，但小嘍啰知道些，好歹能放點心。

    聞欣聽完只覺得他的朋友一茬一茬，聳聳肩說：“那我這樣沿街兜售不打緊吧？”

    虞萬支以為她就要去問問蛋炒飯大姐，這會說：“你還要兜售？”

    聞欣無所謂道：“反正賣得出去廠里才收錢，試試沒成本的?！?/br>
    她以前還叫賣過冰棍，沒有張不開嘴這一說，甚至因為太久沒在外面活動有些躍躍欲試。

    虞萬支一顆心又提起來，但還是說：“給抽頭就行?！?/br>
    不管什么交情，這都是規矩。

    聞欣就在心里把標價提上來，心想廠里給員工是成本價二十五，她先喊個三十五，留出講價的空間。

    她是說干就干的人，第二天又把那件風衣穿上，沒到午飯時間就上街溜達。

    小攤販們做的都是工人們的生意，現在是準備時間，像蛋炒飯大姐就在給碗套塑料袋，看到人還以為是顧客，不過咦一聲說：“我認得這件衣服?！?/br>
    聞欣還想著怎么張口，不好意思笑笑說：“我就是來問問你還想要嗎？”

    擺攤掙的是辛苦錢，一天到晚離不開人，大姐還惦記著哪天自己去服裝廠看看，現在有送上門來的高興說：“能試嗎？”

    聞欣從隨身背著的包里拿出來說：“當然可以?！?/br>
    大姐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說：“我這穿的也不干凈?！?/br>
    別給人家蹭上油污。

    要是臟了肯定不能退回去的，不過聞欣也有心理準備，尋思實在不行這件自己就留下來改改做別的。

    她道：“沒事，盡管試?！?/br>
    大姐手在圍裙上擦擦。

    她干活的日子從來不敢碰人家店里的東西，這會也是小心翼翼的，穿上后朝邊上喊道：“秀華，你看我這個怎么樣?！?/br>
    邊上賣煎餅的大姐聽見聲湊過來說：“我看不太行?！?/br>
    但眼睛朝邊上一轉說：“人家小姑娘穿著好?！?/br>
    蛋炒飯大姐嘿嘿笑道：“我當然不能跟人家比?！?/br>
    又猶豫著說：“真不好看??？”

    聞欣不想白跑一趟，手在她肩膀的地方比劃下說：“這兒改一下就行?！?/br>
    買衣服還得改，蛋炒飯大姐不好意思道：“下次有別的你再找我?！?/br>
    聞欣也不氣餒，知道沒有一次就能成的事情，把衣服又收起來，尋思最多到前面賣手搟面的攤子就往回走。

    這個時間人沒那么多，她一個一個問過去，啥也沒賣出去，心想不是她的問題，是這件衣服著實挑人，有些沮喪地往回走。

    蛋炒飯大姐叫住她說：“你要是改改，我穿真能好看嗎？”

    聞欣陡然精神起來說：“肯定能，其實我身上這件也是改過的?！?/br>
    她展示著其中的區別，眼神里流露出兩分期待。

    蛋炒飯大姐尋思她也怪不容易的，又覺得她穿著實在好看，一咬牙說：“行，我買，你給我改?！?/br>
    聞欣大喜過望道：“真的啊?！?/br>
    又自己說：“我馬上改了給你拿過來，肯定不騙人?！?/br>
    蛋炒飯大姐比她多幾年閱歷，下巴一抬說：“你也沒法在這騙人，程老板的人看著呢?！?/br>
    這兒交著攤位費，想使手段多的是人不答應。

    聞欣看過去，正好是虞萬支早上打招呼的幾個人，因此她微笑致意。

    那邊的人便過來說：“李姐，我做擔保，沒事的?！?/br>
    有這句話，蛋炒飯李姐徹底放心，不過掏錢的時候說：“我是看你穿著實在好看才買的?！?/br>
    她雖然沒長著人家的臉，穿上一樣的衣服總有幾分相似吧。

    聞欣點頭應。

    她為掙這三塊錢也是很努力，跟飛一樣跑回廠里。

    服裝廠不缺縫紉機，工人們自己帶線就能用，聞欣現在已經不住宿舍，只能臨時跟人借線和紐扣。

    她噠噠噠地踩，眼睛像是最準確的尺子，很快按著李姐的尺寸弄好，又跑回攤位前。

    這一來一去才多久，李姐道：“不著急?！?/br>
    心想小姑娘一看就心眼實在，做生意一準掙不了大錢。

    聞欣都顧不上把氣喘勻，把改好的風衣給她說：“姐，你再試試?！?/br>
    這再穿上，李姐就能覺得出不一樣來，說：“你這手藝跟裁縫做出來的似的?！?/br>
    聞欣跑得口干舌燥，只能笑笑，話說得斷斷續續道：“姐，你現在覺得怎么樣？”

    李姐還是得叫人看，嚷道：“秀華，你再看看?！?/br>
    煎餅大姐忙著呢，側過頭看，喲一聲說：“還真有點不一樣啊?！?/br>
    婦女們多半都會做針線活，她嘖嘖兩聲道：“好像沒啥變，又不太像一件?！?/br>
    聞欣心想多半是成了，說：“李姐的肩比較窄，腰也細一點?！?/br>
    這不就是瘦的意思，哪個女人不愛聽好話，李姐愛惜地脫下來收好說：“過年我就穿這件?！?/br>
    雙方都很滿意。

    其實扣掉改衣服的針線和紐扣錢，聞欣就掙兩塊，來回跑還累得慌，但是架不住心里高興，晚上下班請虞萬支下館子吃七毛錢一份的牛rou面。

    虞萬支現在是沒有工資領的人，從不在花錢這件事上多發言只，坐下來靜靜吃，吃完后說：“辛苦了?！?/br>
    聞欣吐舌頭說：“其實跑一跑挺有意思的?！?/br>
    她俏皮活潑，誰看了會不愛呢。

    虞萬支現在是唯恐有人偷走他的寶貝，說：“那也只能白天?！?/br>
    臨近年底，路搶越來越多，聞欣最近都聽說過兩起，乖巧地點頭說：“我也沒走遠，就在廠門口半條街?！?/br>
    又道：“其實也賣不出去什么，這件衣服真挺難穿的?！?/br>
    虞萬支沒什么審美，只覺得都差不多，哄她說：“等過幾天我就有空，帶你去市里玩?！?/br>
    聞欣的眼睛亮起來，但還是說：“等放假吧，也快了?！?/br>
    工人們一年到頭就盼著回家，加上車票難買，估計不到一月底各廠就得停工。

    她越是這樣，虞萬支越覺得對不起，說：“那就冬至?！?/br>
    聞欣掐指一算還有半個多月，表情期待不已，又有些惆悵道：“到時候能穿毛衣嗎？”

    她特意織的，總不能一次都沒穿上。

    虞萬支不忍心叫她失望，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把毛衣翻出來。

    聞欣坐在床上打哈欠說：“今天好像不冷?！?/br>
    也就早晚風大些，但他的體溫一直跟火爐子差不多，還穿的是薄長袖。

    虞萬支垂下頭看說：“想穿?！?/br>
    他長這么大，還是頭回有人專門給他織毛衣。

    聞欣忽然發現他孩子氣的一面，心想小朋友都是這樣憋不住的，有新衣服就要馬上穿。

    但她看著即將升起來的太陽說：“不會中暑吧？”

    哪有這么夸張，頂多就是出點汗，虞萬支揉著她的臉說：“當然不會?！?/br>
    聞欣將信將疑，伸手摸著他的背說：“可是感覺你很燙?！?/br>
    虞萬支的心咚咚咚跳，心想自己怎么還是這么沒定力。

    他順著骨頭一點一點的熱起來，迫使她看向自己說：“是因為你在?！?/br>
    聞欣從他的眼神里看到某些東西，趕緊逃到洗手間。

    虞萬支沒忍住笑出聲，摸著毛衣跟寶貝差不多。

    他一整天都很愛惜，套著工裝不肯輕易叫見光。

    只是車間本來就悶熱，十二月里愣是有汗從額角滴落，有個工友道：“虞主任，你穿幾件??？”

    虞萬支沒好意思說是兩件，咳嗽聲說：“我愛出汗?！?/br>
    工友熱心支招說：“那你光膀子唄?！?/br>
    夏天要是進來，人人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