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 第57節
他甚至還要開車撞死自己,他也是壞人。 可是,他的壞,從某種程度上源于自己和母親。 所以荀白露還是落淚了,只有一滴。 她說不清是什么樣的情緒。 荀時程沒有死,人在醫院救的比較及時,可是他醒來后就徹底瘋了,人也認不清,生活也不能自理。 荀家將他送去了最好的精神病院治療,荀何花大價錢找專家來看。 莫宛如的身體是徹底垮了,總是病怏怏的,還要堅持著去照顧荀時程。 那個家,已經不能算之為家了。 春天到來的時候,荀白露在家里看書,那盆梨花又開了花,朵朵圓潤可愛,一簇幾朵,極盡妍麗。 荀時昱打電話告訴他,荀時程的情況有了些好轉,偶爾能記起一兩個人名,上一次他們去的時候,荀時程坐在醫院的大樹下,和老人玩著牌,忽然就停了下來,發呆許久,低聲叫了句:“荀白露?!?/br> 她知道后,沒有多說什么。 那天下午,她彈著琵琶,到手酸痛的不行才肯停。 藺知宋就一直坐在她身邊,不發表意見,她累的時候,讓她枕一枕肩膀,她需要安靜的時候,他就把空間留給她。 在他們的婚姻里,他們彼此了解,真正懂對方想要什么。 所以在荀白露停下時,他揉著她的手,道:“白露,我們去看看他吧?!?/br> 他們去的時候,荀時程坐在窗臺上發呆,窗外有一棵梧桐樹,枝椏正好能觸到窗。 荀時程捏著一片樹葉,眼神空洞。 他瘦了很多,以前算是健碩,現在可以說是形銷骨立。 這里是四樓,坐在那里很危險,醫院的護士告訴荀白露,他經常這樣,怎么也勸不動,久而久之,大家發現他就是喜歡坐在那里,除了捏樹葉并不干什么,他們也就不怎么管了。 荀白露跟藺知宋慢慢的走近他,腳步聲很明顯,他也注意不到。 荀白露開口叫他:“荀時程?” 他也聽不見,換了片樹葉捏,一些葉子被他揉碎了,綠色的碎屑貼在他手上,他好像很喜歡這樣子,慢慢將碎渣涂滿雙手。 過了許久,他低著頭,眼珠子轉了轉,道:“胡同里的那些孩子真煩,老在背后議論我們家,下次我見了他們,一定要狠狠的打他們?!?/br>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他驟然開口,荀白露還有些不適應。 因為他連聲音都變得平和了很多。 在她這里,荀時程好像就沒有客氣的說過話,不是嘲諷,就是怒吼。 她問:“他們議論你們家什么?” “他們說我爸不要我和我媽了,要去找別人,還有的說,我多了個meimei,不是我媽生的,他們真的很煩?!?/br> 荀白露緘默,想張嘴說些什么,卻好像怎么也發不出聲音來。 她垂著眼,藺知宋看出來她的困難,輕聲道:“我在外面等你?!?/br> 荀時程就那樣,想起來就說,想不起來就捏葉子,晃著晃著,太陽落了山,夕陽余暉渡在窗邊,葉間。 “他們還說,我爸肯定以后都不喜歡我了,因為我欺負了那個壞孩子,他還打我,我討厭他,更討厭那個壞孩子?!?/br> “她一來,我什么都沒有了,我爸對她不好,對我也不好,他可壞了?!?/br> 倏地,荀時程坐正了身子,手扶著窗,扭頭過來看她。 “你跟我一樣討厭他吧,他是個壞人?!?/br> 荀白露僵硬的點了點頭。 然后她看見,荀時程露出了笑容,咧著嘴笑,很高興的樣子。 她第一次看見荀時程笑。 直到晚上,荀時程跑出去了,到處閑逛著,就是精神很不正常的樣子,哭哭笑笑不停。 荀白露跟藺知宋準備走的時候,荀白露發現手機落在病房里了,他們回去找。 荀白露奔著拿手機,藺知宋卻看見窗臺上多了樣東西,迎著外面的風,搖搖晃晃。 “白露,你看?!彼兄?。 荀白露抬眼,望向那處。 那是一枝紫色風信子。 “傳說,太陽神阿波羅和美少年海新瑟斯是好朋友,經常一同玩樂,西風之神杰佛瑞斯對此感到嫉妒,在某一次,阿波羅與海新瑟斯一起擲鐵餅,杰佛瑞斯因嫉妒,吹動鐵餅害海新瑟斯身亡,他的血流進草叢里,漸漸的開出了一串串紫色花朵,為紀念好友,表示歉意,阿波羅將這種花命名為風信子?!薄咀ⅰ?/br> “紫色風信子,是嫉妒,也是,對不起?!?/br> 他到底還記不記得她,沒人知道。 那枝風信子是不是他留下的,也沒人知道。 再多的恩怨,也只能停于此了。 …… 今年的春天總體來說,好事要更多。 荀白露正式升了職,在接近三十歲的時候,迎來了事業的新高峰。 人人見了都說她年輕有為,好像再也沒人記得,她少年時代是怎么過的了。 升職之后的變化,那也就是工資比原來高了一點,但是比原來忙了很多。 整天各種會弄得荀白露是焦頭爛額,她才覺得自己前幾年還是不太成熟。 脾氣那么好的人,回了家也終于開始抱怨不休了。 藺知宋每次還笑她:“怎么都還把你弄成這樣了?” 荀白露回家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家里的花花草草,什么都是藺知宋去打理的,假期一日三餐更是他承包。 陳嘉央過來時,忍不住感嘆:“你這是準備向賢夫良父的方向發展啊?!?/br> 賢夫是進行時,良父是未來時。 藺知宋穿著家居服,單手插著口袋,一邊修剪庭院里的花草枝葉,一邊跟陳嘉央說話:“事業成就的比較早,現在重心放在家庭上,怎么了?!?/br> 沒怎么,也挺好的。 “那做兄弟的必須支持你啊,別到時候一個兩個都有孩子了,你還在吃素?!?/br> 藺知宋抿了下唇,有點想打人。 “對了,姚舒得有五六個月了吧?!?/br> “嗯,閔粵現在天天擱家里照顧他呢,他倆簡直讓人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你就等著到時候去喝滿月酒就行?!?/br> 陳嘉央話匣子打開,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藺知宋后,道:“喻瑛跟葉池,好像,掰了?!?/br> 藺知宋手上動作一頓,他推了下眼鏡,問:“什么意思?” “兩家退婚的事兒都商量好了?!?/br> “退婚?”荀白露晚上回家聽說這消息,不可謂不驚訝,這,有點突然了。 “為什么???” 說起來還是葉池擰巴的,他最開始也沒有多喜歡喻瑛,是喻瑛一直纏著他,兩個人在一起多年,喻瑛永遠追著他跑,他習慣成自然,喻瑛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但是前段時間兩個人又吵架,喻瑛這些年也就是憋在心里委屈,好不容易發泄出來了,就提了分開。 以前他們也老這樣,葉池以為過幾天就好了,這次出了點意外。 喻瑛有個學長一直都喜歡她,見縫插了針,還讓他給成功了。 “那怎么辦???”荀白露小聲問了句,那兩個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喻瑛這次肯定是特別難過,要不然也不會跟葉池來真的分手。 藺知宋枕著手臂,道:“誰知道呢?!?/br> 到底不是他們自己,這些事旁的人怎么解決的好。 “那要不要你去找葉池,我去找喻瑛?”白露提議道。 藺知宋點了點頭。 過了會,快睡覺的時候,藺知宋朝荀白露那邊過去,抬手把人壓住,灼熱氣息噴灑在她頸側。 他在她唇邊吻了吻,待到荀白露放松些許,動作才敢過分些。 當然也沒有太過分,她還接受不了那種尺度。 藺知宋想起陳嘉央說的話就來氣,怎么這人不過自己的日子,天天來管他們家。 激的他心煩。 所以藺知宋今天沒有那么溫柔,荀白露被他咬的有點疼,就很輕的推了他下。 “我疼?!?/br> 藺知宋瞬間歇了一鼓作氣的心思,這樣就疼了,后面他怎么敢。 纏著人又親了許久,藺知宋才肯放下。 吃素的日子,委實不太好過。 荀白露其實有感覺到,今晚他不太一樣,盡管不知道是為什么。 跟柏冬至還有姚舒聊的時候,她們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能忍到這個時候,真的不容易啊?!卑囟料胄τ值萌讨?,看見姚舒繃不住了,她也才開始。 荀白露被他們笑的臉都紅了,“我就是,緊張?!?/br> 柏冬至立馬道,那當時接吻是你主動的啊。 荀白露:“喻瑛教的?!?/br> 柏冬至:“懂了,那方面喻瑛沒教,這工作做的就不到位了?!?/br> “來,讓我們過來人給你開個班?!?/br> 荀白露哪敢,這還是外面吃飯,人來人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