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 第38節
“哎呀,你身上的傷都好了,這才幾天啊,恢復的真快?!?/br> “既然好了,那就再添點吧?!?/br> 她抬起手就想打人,喻瑛上前就給了她一巴掌。 “神經??!” 藺知玟歇斯底里發著鬼瘋,因為喝醉了,頭昏腦脹,人還癱在地上,荀白露最知道她是什么樣,拉著喻瑛就趕緊走了。 回去的路上,喻瑛罵藺知玟罵的嗓子都要冒煙了。 荀白露開著車,沒有應和什么。 到家后,荀白露坐在車里很久,漸漸的,把頭叩在方向盤上。 身上的傷可以好,心里的呢。 已經好了的傷,還有留下永久疤痕的,她都忘不掉。 荀白露緩緩拉起袖子,一點點的往上,到后面變得格外艱難。 纖細的手臂露了出來,靠近肩頭處的傷痕也在外露。 煙蒂按在身上,皮rou燒焦的那種味道,她好像又聞到了。 她怎么可以放過藺知玟。 怎么忘得了這一身傷。 距離婚禮,只有七天了。 第28章 荀白露從進入寶生胡同那一年, 就開始被霸凌了。 最初她并不認識藺知玟,只是偶然聽說有關她的一些事情。 她沒有太放在心上,因為彼時的她們沒有任何牽扯。 在某一天, 她放學回家, 遇見了藺知玟。 她把一個女生堵在狹窄小巷里毆打, 伴隨著各種言語羞辱。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人人都懂的明哲保身, 荀白露當然懂, 可是,她做不到。 那時候她自己過的也不如意, 可看著那個不斷哀嚎的女生,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今日之她, 焉知不是來日之自己。 所以她找人幫忙報警了。 就當是她同情心泛濫好了。 藺知玟最終知道了這件事, 她攔下荀白露, 一遍遍的逼問她。 荀白露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校園暴力,從來都是可恥的。 “你一個私生女, 裝什么圣母??!”藺知玟打聽了許多, 知道關于荀白露的一切后, 她生出了難以掩藏的狂喜。 終于,終于有一個跟她一樣遭人唾棄的存在了。 有的人,是因為對方比自己更好才選擇霸凌, 而有的人, 是因為對方比自己還要糟糕選擇霸凌, 藺知玟完全屬于后者。 她要把那些本就不如意的人狠狠的踩在泥地里, 看著她們掙扎, 看她們痛苦, 來滿足自己那扭曲的欲望。 既然她被所有人看不起,她就要讓更多的人跟她一樣。 荀白露就是最好的選擇。 荀白露來到荀家,已經是夾著尾巴做人了,她并不想多惹事,讓自己過的更難。 她總有辦法躲著藺知玟,就算讓她遇見了,她也可以跑掉。 這樣僵持了許久,衛珩就出現了。 不論是衛珩還是藺知玟,在當時,他們都覺得荀白露是喜歡上了衛珩。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的。 只是,終于有個對她好的人出現了,她感激,欣喜,在自己昏暗的人生中看到了希望。 那時候也只有十五歲,心智沒有完全成熟,根本想不了太多。 所以才被騙得那么慘。 藺知玟帶著衛珩來到荀白露面前,甩了一沓鈔票到衛珩身上。 明明是羞辱的意味,衛珩卻欣喜若狂的接受了,荀白露恍然抬起頭跟他對視,這才明白,全都是假的。 “你覺得,你躲的掉嗎?”藺知玟笑著對她說。 真正的暴力就是從那天開始的,衛珩按著荀白露,讓藺知玟來打。 耳光,拳打腳踢,撕扯衣服,都有。 拍照的人,還是衛珩。 身體上的疼痛伴隨著希望的毀滅,荀白露當時毫無反抗之力。 她的人生就是那么糟糕,沒有人愿意放過她。 哪怕她什么都沒做錯。 再往后就變成了一群人,有男有女,荀白露有時能逃開,有時不可以。 藺知玟見了她就開始威脅,如果她敢說出去,那些照片一定會發給所有人。 羞恥感涌上心頭,荀白露根本沒有辦法。 她想報警,藺知玟說他們家在局里有人,沒用。 她忍受不了,回家告訴荀何自己被人欺負了,荀何也總是不耐煩,他說:“哪那么多人欺負你,小孩子打鬧不是正常的嗎,不要來煩我?!?/br> 藺知玟后來學精了,給她造成的傷全是看不出來且十分難受的那種。 家里知道的人,只有荀時程。 他看到過。 在小巷子里,他看著藺知玟打荀白露,一言不發站在出口那里。 荀白露無比凄慘的叫著哥哥,他也沒有動容。 回家后,他跟荀白露說,這是你活該。 哪有人會心疼她,她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最嚴重的時候就是高一一整年,荀白露上學時總是蔫蔫的,沒什么精神,人也看著憔悴,可沒有人問一句,她怎么了。 她的傷沒有人問,她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也沒有人問。 她是最孤單的個體,前路一片黑暗,什么都沒有。 后來兩年,不知道是為什么,藺知玟出現的次數少了些,一個學期可能也就一兩次,可她打的比高一時更嚴重。 荀白露心想,可能她又有了新的目標吧。 被欺負的,怎么可能只有她一個。 藺知玟的手機里,有千百張照片。 到高中畢業,藺知玟一些爛事被扯了出來,被送去國外,荀白露也上了大學,跟家里來往少了很多,那段霸凌才結束。 她人走了,留下的傷害沒有。 荀白露走夜路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跟著她,害怕被別人觸碰,因為她不知道那人會不會突然打她。 她坐下之前,會先看看椅子上有沒有什么東西,她也習慣性的把頭發撥在身前,這樣就沒有人會燒她的頭發了。 她像是驚弓之鳥,默默承擔著所有后遺癥。 很多很多年過去,她才漸漸淡忘了那些。 給她造成傷害的人走了,就算還有些深刻的印象,她也不可能守著那些痛苦過日子,她還有事業,還有愛好,她不信,自己這一輩子都會那么苦。 她還是相信,善惡有報。 這世上依然是有什么值得她去追尋。 荀白露坐在庭院里已經很久了,屋內的燈光透出來,落在她身上,映出失落的心緒。 她還抱著琵琶。 荀白露只是想彈彈琴,沒有想到會把過去的事都回憶一遍。 她低眉望著琵琶,又想起了被荀時程砸斷的那把。 荀時程說過她很多次活該,荀白露都忍下了,唯有被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打而袖手旁觀的那次,荀白露回嘴了。 她說:“你才是活該?!?/br> 憑什么,憑什么什么錯都是她的,出軌的是她嗎,讓莫宛如自殺的是她嗎,讓荀何在他生日那天鬧得家里雞飛狗跳,美好家庭破碎的是她嗎。 不是的,他的不幸,該付出的代價的是荀何,不是她。 那天荀何不在家,莫宛如是在的,她本來在休息,聽到外面的動靜連忙起身。 荀時程差點把荀白露掐死。 莫宛如趕緊把人拉開,看向荀白露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樣。 她就認定了,是荀白露的錯。 她從沒苛待過荀白露,但是永遠不可能給她好臉色。 更不會去注意那天她身上明顯的傷和紅腫的臉頰。 那跟她有什么關系。 荀時程就是在那天砸了她的琵琶,琴弦被割斷,琴身被砸得稀碎,連一點希望都沒留給她。 他也知道的,那琴對荀白露來說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