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他其貌不揚 第38節
施喬兒先前刻意派人留意了消息,一傳出來她便知道沈清河此回是必走無疑了,可吵也吵過罵也罵過做也做……過了,她總不能用抹脖子上吊的手段留住他,她做不出來,也覺得沒意思。 “你愛去就去嘍,我才不管呢?!笔﹩虄汗室獗硨χ蚯搴?,拿把小剪刀心不在焉修剪著瓶中鵝黃臘梅,語氣那叫一個無所謂,“等你走了,我就每天吃喝玩樂,想在外面待多久就待多久,反正我都是一個成了親的人了,我爹娘也管不著我,什么酒樓茶坊畫舫,那些我過去沒去過的地方,我要通通玩過一遍,不到天亮不歸家?!?/br> 說到后面一時氣憤,手抖剪下一大朵開得正好的梅花,心疼的心尖一哆嗦,委屈又難過。 沈清河伸手撿起那朵梅花,硬將施喬兒掰過身子面朝自己,將梅花簪到她髻上道:“酒樓茶坊畫舫,若真想去,等我回來,我陪同你一起可好?” 施喬兒一聽,心里軟下去一點,但更難受了,強撐著不發出哽咽,佯裝冰冷道:“誰稀罕,我若想,有的是人陪,實在不成,就學我二姐那樣,花錢買開心去?!?/br> 沈清河眼神暗了暗,似乎被后面的話有些刺激到了,摁住施喬兒便親了一通,直把人眼淚都給氣出來了,方放開她,嘆氣道:“娘子想怎樣都可以,但我受不得你身旁除了我以外還有別個,你只是想想也不行?!?/br> 施喬兒委屈了,趴他身上扯著他的兩頰道:“你容不得我身旁有別個?難道我就能容得了了?你一去幾個月難回來,身邊又沒個好人,他們若拉你做些不正經的事情……你去是不去?弄不好到時候你在異鄉風流快活,我卻在家中因為擔心你的安危擔心到吃不下睡不好,好不容易把你盼來了,結果不單你回來,你還領回來個小老婆,弄不好肚子都大了?!?/br> 越想越委屈,施喬兒從沈清河身上起來,離得遠遠的,袖子一掩哭了起來。 沈清河哭笑不得,伸手拉她袖子,卻被她一下甩開,還兇巴巴來句:“負心漢別碰我!男人沒個好東西!” 沈清河才不管她身上帶多少刺,依舊將她一把拉到懷中道:“負心漢在哪?小老婆在哪?凈會憑空污蔑我清白,走,去岳丈家,找他老人家給咱們倆主持公道去?!?/br> 沈清河說著,當真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步子邁開就要往外去。 施喬兒破涕為笑,掙扎道:“放我下來!我不說了便是?!?/br> 沈清河:“不放,就要去?!?/br> 施喬兒:“沈清河你又欠揍!” 沈清河嘆口氣,干脆同她坦白:“能不去嗎,眼見要上路了,我老丈人到現在還以為我是個商人之后呢,總要登門負荊請罪,同他解釋清楚吧?” 施喬兒噗嗤一笑,伸手勾住他脖子道:“當初你那樣騙我爹,不怕他現在氣急攻心,逼著我同你這個騙子書生和離?” 沈清河摟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掐了一把道:“那這就沒辦法了,橫豎他女兒已經是我的了,他要是不愿意我再與你在一起,我就把你偷走,等他什么時候氣消了再回來?!?/br> 施喬兒心情徹底好了,伸頭在沈清河臉頰親了口,道:“你當真是陰損急了,到底是誰第一個把你當成正人君子看待的?有眼無珠,該打?!?/br> 沈清河垂眸,望著自家娘子那雙明亮的眼睛,眼神越發幽深起來,微笑道:“第一個是誰我已不記得了,但三娘也曾將我當成君子看待不是嗎?如此說來,三娘也該打?!?/br> 施喬兒感覺他步伐的方向變了,不往外去,倒往里走了,雙腿一哆嗦道:“不是要去找我爹做主嗎?你這是干嘛去?” “回臥房,打人?!?/br> …… 夜晚,小夫妻回到國公府用晚飯。 秦盛不在,施虎現在也就看沈清河順眼一點,飯桌上三杯兩盞下肚,話匣子兜不住,拉著女婿開始推心置腹起來。 “我現在我是真害怕啊?!笔┗㈨斨鴱埻t的醉臉皺眉道。 “你說那老五,他他他,他怎么就變得那么厲害了呢?還鑄幣新策?他也是真敢啊他,這得給他樹多少敵?以后明里暗里的絆子肯定是少不了了,女婿你說,他是不是傻?是不是蠢?是不是想不開?” 沈清河到嘴的實話咽回去,只顧點頭:“是,沒錯,岳丈說得對?!?/br> 結果施虎又來句:“不,不對。那小子精明著呢,雖然眼下給自己樹敵,但樹敵是一時的,陛下現在已經對他刮目相看了,長此以往,他若繼續這般下去,勢必贏得圣心,到時候,圣心和民心都有了,他這個前程可就厲害了,嘖嘖,可怕,太可怕了?!?/br> 沈清河仍點頭稱是,正打算繼續張口坦白,施虎便又道:“但是!但是我跟你說啊女婿!我絕對不信那傻小子能有那能耐,他背后指定有人出主意了,我跟你說,我今天早上一想明白,我就派人去調查了老五最近的動向。你岳丈我多聰明啊,我就猜啊,那傻小子以前在宗人府里頭整日擔心被人暗殺,現在一出門就烏央烏央的禁軍包著,離了人他沒那個安全感,所以一天到晚去了哪都特別好打聽,可是你以為我會打聽那些嗎?我不會!我就覺得他是故意掩人耳目,哎平日里為些雞毛蒜皮的破事故意帶一大幫人亂跑,等到要緊事兒上了,肯定就鳥悄兒溜出去,如此才不容易暴露??!所以我就派人逮住他不帶人出門的時候,給我可勁地,一個勁一個勁調查!” 沈清河耐著性子聽這半天,突然來了種奇怪的好奇心,下意識問:“所以他不帶人的時候,都干嘛去了?” 施虎:“上街吃了個臭豆腐?!?/br> 沈清河:“……” “但是!但是女婿!”施虎醉醺醺指著沈清河,“都是陰謀,臭豆腐也是掩人耳目的臭豆腐,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不讓那位高人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中,好只讓人為他自己所用,我都預料到了,我早都預料到了,精著呢我跟你說,這小子精著呢,我就知道他——” 沈清河聽著,實在忍不住了,開口打斷道:“岳丈大人可否暫且一歇,且聽小婿一言?!?/br> 施虎皺著眉打了個酒嗝,意猶未盡道:“行行行你說,正好我也口渴了,我喝口酒?!?/br> 沈清河深吸一口氣沉了沉,抬眼接收到他家娘子一記鼓勵的眼神,低下頭開門見山:“岳丈口中,五皇子背后那個所謂的高人,若不出意外——” “正是小婿?!?/br> 施虎一口酒噴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喬兒會跟小沈一塊去,放心~ 第40章 路上 二月二, 龍抬頭的好日子,宜踏青出行。 朝廷的車馬一大清早就在沈家大門口候著,引來不少人圍觀。 街坊四鄰們一開始還以為這家人犯什么事了, 后來見領頭的官差對這家人都畢恭畢敬的,方知道這家的沈先生來頭怪不簡單。 沈清河并未對周遭的竊竊私語聲感到窘迫, 出了門以后神情照樣從容不迫,就是眼中帶有很明顯的憂愁。臨到上馬車時總忍不住往家中看, 終是問前來送行的劉媽:“娘子還是不愿意來見我么?” 劉媽訕訕一笑, 眼神不自覺瞟向馬車里面, 道:“女兒家氣性大,哪有那么快好的, 郎君還是趕快上路吧,你平日里所需所用, 都裝在里面的大箱子里了, 到了路上記得掀開看看?!?/br> 沈清河點下頭, 抬眼又望了眼家中,終是嘆口氣收回眼神, 在眾人的注視之中上了馬車。 五皇子帶兵在城外等他,現在出發,用不了半個時辰便能與之匯合,然后便要真正啟程。 明明是早已決定, 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到了這時,沈清河心中卻生出許多猶豫,掀開窗帷往家中方向看了一次又一次, 始終不見他的娘子從里面出來。 哪怕看他一眼也好啊。 沈清河閉眼, 刻意讓自己想開些平靜下來, 但越刻意就越不受控制,原本穩如湖面的心性莫名變得焦灼,平生頭一次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做錯了。 剿什么匪,拯救什么天下蒼生,他娘子都不理他了。 城外,隊伍浩蕩。 朱昭下馬踱步許久,生怕這臨到眼前會出什么錯,左盼右盼終于如愿盼來沈清河,當時便激動到話更說不利索,將人請出馬車,對著又是深深一揖。 沈清河反應很平淡,沒什么表情,說了兩句客套話便重新回到馬車上了。 弄得朱昭很懷疑自己。 “我又,說錯了什么嗎?”朱昭撓著后腦勺,有些疑惑。 他身后的烏衣侍衛講話很是干脆,鳳目一挑揚了眉梢,些許嫌棄道:“知道自己嘴笨往后就少說話?!?/br> 朱昭點點頭,心想不管怎么著人是接到了,懸著的心終于落回肚子里,又恢復成喜笑顏開的模樣,屁顛顛跑去上了馬。 嗓子一扯意氣風發喊出句:“出,出發!” 沈清河在馬車中,聽著車輪滾動的噪聲,心更加煩,干脆默念起了清心咒,想讓自己靜一靜。 就這么著過去了將近一天,隊伍一刻不停行了約一百多里,終于到了停歇的時候。 朱昭似乎看出他不善交際,便命人將飯菜送到車廂中。 沈清河半分食欲沒有,目光在有葷有素的食案上繞了繞,安全沒有動筷子的心思。 不過在將眼神收回時,眼角余光瞥到車廂一角的那個大箱子,倒是勾起了他幾分好奇。 他所帶不多,所囊很簡單,自己提前一晚便收拾出來了,這個箱子是被臨時抬上來的,說是裝著他的所用所需,但沈清河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什么所需可以占那么大的地方。 他雖好奇,但并沒有多少一探究竟的興趣,依舊端坐原處,眼觀鼻鼻觀心,心里想的全是——“娘子此刻在干什么?吃飯?喝茶?可還在生我氣?可有想我?成親以來頭次分開,她夜里可還能如往常安睡?” 想著想著,沈清河聽到一陣“咕嚕咕?!甭?。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并沒有感覺到幾分饑餓,抬頭回憶著聲音,將目光重新定格在那口大箱子上。 他皺緊眉頭,起身過去,抓住箱子鎖扣往上一掀,霎時間只覺得滿面熟悉的甜香之氣撲鼻,視線往下一放,只瞧見一身小廝模樣打扮的施喬兒,蜷縮在衣服被褥上,正在舒舒服服睡大覺。 嘴巴張著,不知夢到了什么,傻笑著念叨:“啊好香……再給我一口……” 沈清河又驚又喜,明知她不該出現在這里,依舊無奈到扶額笑了半天,笑完佯裝嚴肅清了清嗓子,輕喚道:“三娘?” 施喬兒夢里的雞腿鴨腿松鼠魚全在一聲“三娘”中消失不見了。她懵懵睜開眼,看見沈清河之后眼睛一下子亮了,才不管他表情嚴肅不嚴肅,爬起來伸長胳膊便撲進了他懷中,用著初醒帶有淡淡鼻音的嗓子軟軟撒嬌:“相公,相公抱抱?!?/br> 沈清河:“……” 他也不想的,但她要抱啊。 沈清河回抱住施喬兒,把她從箱子里拎了出來,隨后松開她,讓她坐好,繼續佯裝嚴肅道:“是誰教的你用這種辦法跟來?剿匪不是兒戲,東南大地危險重重,你就這么跟來了,你知道到了那有可能會面臨多少麻煩嗎?” 施喬兒的起床氣后知后覺涌上來,眉一蹙不悅道:“我知道啊,但是我舍不得你,我又沒辦法,那么好幾個月見不到你,我萬一想你想死了怎么辦,你在外面又不知道!” 沈清河輕拍了下她的嘴巴:“剛醒不準亂說?!?/br> 施喬兒“哼”了一聲,順勢抓住相公的手摸著道:“你放心吧,我都和劉媽他們通完氣了,如果國公府的人問我去哪兒了,他們就說你不在家我覺得沒意思,去四喜老家找四喜玩去了,一時半會不會有人起疑的?!?/br> 沈清河哭笑不得,不禁反握住她的手捏了下道:“那你還怪聰明?” 施喬兒一揚下巴:“那是自然的,我不聰明我怎么能把你這么聰明的人吃得死死的?” 沈清河無奈到只顧點頭,點完道:“三娘,我不管你是用的什么辦法讓劉媽他們也跟著你一塊胡鬧,但是東南一行非同小可,你自己先前都說那里的匪徒殺過的人比吃的飯還多,現在跟著我一塊去,難道就不怕嗎?無論如何,我是不能帶你過去的,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我,都絕對不能帶你過去?!?/br> 施喬兒就知道沒那么容易教他松口,但反駁的話也懶得說了,心一橫別過臉道:“不去了!我回家就是了!馬上就下馬車回去!也不要你或者其他人送,我自己走著回去!” 沈清河見她這樣,心里倒更不自在了,掰過她的身子想抱卻又被推了一把,怎么著都不肯他近身了。 施喬兒也不看他,自己揚著眉梢算計著:“走就是嘍,現在起碼也離京城快兩百里遠了吧,你如果放心別的男人送我回去,那你就讓他們送。想來也是,像我這種貌美如花身嬌體軟的小娘子,應該會有不少年輕力壯的侍衛們搶著護送回去吧?至于路上有可能發生什么,那我可就……” “三娘!”沈清河這回是真要生氣了,看著她的眼神都帶了厲色。 施喬兒立刻又換了副可憐兮兮的面孔,朝他懷中一撲抽抽噎噎道:“相公,難道你就不想我,一點都不舍得我嗎?你這一去,短則幾個月,往長了說,半年一年都是輕的。相公你想想,一年多見不到我啊,你當真就忍心將我推開,讓你我夫妻相隔一方,聽不到對方的聲音,碰不到對方的肌膚嗎?” 最后兩句話說沈清河心坎里去了,他當真舍不得。 感覺身后那只手環住了自己,施喬兒知道有戲了,趁著沈清河還沒回應,她干脆再接再厲,抽泣得越發厲害,萬分委屈道:“沈清河你好狠的心!罷了,我今日算是認清你了,你既這般將我推開,那我也沒那個臉再繼續往你身上貼,橫豎往日里的恩愛權當煙消云散了吧。今日你這一走,往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別再記得誰,祝你在那邊,早日找到個紅粉知己,我施喬兒在這里,提前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說完從他懷中一抽,起身便去下馬車。 沈清河徹底慌了,什么清醒理智通通拋之腦后,伸手將她扯回懷中,緊緊擁住道:“什么紅粉知己永結同心?一生氣就愛胡亂說話??傊俏也缓?,都是我不好,三娘別氣,我不該讓你走,不該同你置氣,其實……我又何嘗不想將你帶在身邊,只是那邊畢竟局勢兇險,稍有不慎便可能處于危難之中,可……罷了,只要有我沈澗一口氣在,我就不會讓你有一根汗毛的損傷,即便我粉身碎骨,也會護你來回周全?!?/br> 施喬兒心中竊喜,面上卻還討了便宜賣乖,眨巴著眼睛,抽抽搭搭地委屈道:“那我,可以留下了嗎?” 沈清河擁她甚緊,長舒一口氣道:“可以,但你要保證,無論何時何地,不準亂跑,不準與人亂搭話,必須一直在我的視線之中?!?/br> 施喬兒大喜過望,抬臉便親了沈清河一口,膩歪歪地蹭著他道:“相公你真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相公?!?/br> 沈澗苦笑一聲,抬手扯著她的臉頰道:“你當我不知你這些小手段?先來軟的,再來硬的,最后再來軟的,如此軟硬兼施,莫說是帶你上路,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能不給你摘了來?” 可偏偏的,他還就吃這一套。 施喬兒嘻嘻一笑,摟著他脖子又親了口,軟乎乎撒著嬌道:“相公疼我,所以愿意遷就我,若相公心里對我一點疼惜沒有,那我有再多小手段也是沒用的?!?/br> 一句話讓沈清河的心徹底化沒了,摁住這磨人妖精的后頸低頭深吻片刻,好不容易才舍得松開她,柔聲道:“先去吃飯,我知道你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