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攻略手冊 第103節
她的眼睛又闔上了。 不止闔上了,還把臉轉去床里面。 “這是本宮的東宮還是裴中書的東宮?本宮竟不清楚了?!苯[不冷不熱地說,“有勞裴中書探望,本宮乏了,請回吧?!?/br> 裴顯原地站了片刻,她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倦意,他終究還是沒有爭執,“臣告退?!?/br> 掀開珠簾,往外走出兩步,身后聽到姜鸞說,“等等?!?/br> 裴顯立刻停步,回身,“可是要喝水?” 姜鸞臉還是對著床里頭的木板,問了他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趁你今日在,多問一句,文鏡怎的還沒回來?他跟蹤偷走盧四郎的那群賊人都一個月了。他沒事吧?!?/br> “中間傳過幾次信息。對方是老手,狡兔三窟,對軍里追蹤的那一套熟悉,跟起來不太容易,換了幾處住所了,都不是真正的巢xue。文鏡還在跟?!?/br> 裴顯答完,側身瞥了眼臉朝里睡著的窈窕背影,又問,“真不要喝水?” “不喝?!苯[干脆地說,“想問的都問完了,你出去吧。三天之內別來了?!?/br> 裴顯:“……” 裴顯忍著沒說什么,轉身出去了。 外頭候著的白露和夏至進來。夏至幸災樂禍地說,“喲,裴中書出去時臉色可不好看。又氣著了吧,哈哈哈?!?/br> 姜鸞打著呵欠,把臉轉過來,倒有點納悶,“沒故意氣他,只是叫他三天之內別來了?!?/br> 她咕噥著,“一來就掀我被子,煩?!?/br> —— 當夜,裴顯在兵馬元帥府的書房里醒來。 書房沒有點燈,黑漆漆的房間里,只有門窗縫隙映進來的淺淡月光,書房里刷得雪白的四面墻在夜里反著光。 裴顯睜眼對著對面的白墻。 白天清醒的時候,他眼前閃動著的,都是被他壓在手肘下的雪白貓兒肚兜。 夜里入了夢,他的夢里閃過的…… 都是寢間里上藥時,眼前帶著淡淡藥香的溫軟雪白的動人胴體。 作者有話說: 【頭頂柚子茶感謝投喂】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璐卡卡卡、啊嗚一大口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咸魚一百年 41瓶;蒼瀾 22瓶;hyt、缺水 20瓶;makabaka 10瓶;。、哩哩啦啦l 8瓶;我最棒了、木有表情的小樹、陌上纖舞 5瓶;最初記憶* 4瓶;44383558、baekycoffee、maohao0888 3瓶;一木不能林、墨點、找好文找到禿頭、小竹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3章 宮里昨夜連續出了幾件大事, 裴顯和謝征作為聯合執掌宮禁的統領人物,需要合力追查。 首先要查的,當然是昨夜御花園走水, 是意外還是縱火。 第二樁要查的,是昨夜景宜宮走水, 是意外還是縱火。 但徹查兩件宮禁走水的大事之前,今天首要的任務, 得把所有留宿的朝廷高官和外戚勛貴全須全尾地送走。 送完一輪, 盤查下來, 留宿的百余人都安然無恙,單單少了個顧六郎。 這是今天第三樁要查的大案了。 裴顯和謝征兩個人面對面坐下, 對著麾下各自送來的一手查探線報,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好一陣。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br> 裴顯把手上的線報往火盆里一扔, 烈火升騰而起, 當著謝征的面燒了個干凈。 “與人方便, 自己方便。我瞧著昨夜景宜宮的走水像是意外?!彼麊玖酥x征的字,“思行, 你覺得呢?!?/br> 謝征也把手上的線報扔進了火盆里,投桃報李,禮尚往來,“彥之, 我瞧著昨夜御花園的走水也像是意外?!?/br> 裴顯打開空白奏本, 狼毫蘸滿了墨,筆跡遒勁,開始往奏本上寫查證結論, “景宜宮意外走水, 燒毀一角殿室, 一名值守宮人不幸亡故。御花園意外走水,燒毀了一座木樓。所幸損失皆不大?!?/br> “至于如何寫結論——”裴顯停筆斟酌了片刻,“逢年過節時,皇宮四處多備銅缸,備足清水,防備火患。思行,你看這樣寫如何?” 謝征提醒,“圣人見不得清水,改成銅缸里備足黃沙?!?/br> 裴顯謝了他的提醒,寫下上元夜皇宮兩場走水意外的結論, “——逢年過節時,皇宮四處多備銅缸,備足黃沙,防備火患?!眱扇寺撌鸷灹嗣?。 走水的事容易解決,宮里少了個大活人,卻是棘手的麻煩。 謝征那邊賊喊捉賊,當然是什么也查不出來。 謝征和裴顯商量著,“顧六郎失蹤之事——” 裴顯握著狼毫管,對著墨跡淋漓的奏本,很快決定下來。 “燒死在公主寢殿里的,當然只可能是值守內宦。顧六郎昨夜留宿在外皇城,半夜意外失蹤,我等必當竭力搜尋,查問相關人等。就算人找不回來,也要寫明前因后果,給顧娘娘一個合適的交代?!?/br> 他著手開始從顧六郎這邊探查。 昨夜顧六郎被安排宿在外皇城的值房。 普通官吏值房沒有寢具,他安排睡下的是三省六部主事官平日用的單獨值房。值房狹小,里間小榻勉強睡下兩個人,彼此翻身一下動靜都不小。 顧六郎是家里幼子,從小衣食住行優渥,在鄉郡求學時被人捧到了天上。不想進京了倒開始吃苦。他翻來覆去許久睡不著,嘴里低聲抱怨不止,倒惹得同住的人大發牢sao。 和他同住的是一位宗室子,姜氏遠親。 宗室子被安排睡了外皇城值房,連內皇城殿室的邊兒都沒摸著,自己同樣滿腹牢sao,開口陰陽怪氣。 “愚兄是宗室的旁支遠親,被人怠慢了,安排到大老遠的外皇城里睡一宿,沒什么好說的。誰讓愚兄身上除了姓姜,一無是處呢。但顧老弟,你可是顧娘娘的親弟,正經的國舅啊?!?/br> 宗室子句句嘲冷嘲熱諷,“瞧瞧東宮里那位謝瀾,上一任的國舅,京城換了新天,大家都以為他人走茶涼了。誰料人家就是有本事,轉頭搭上了東宮的大船,今晚歇哪兒呢,東宮里。和他一塊住的是誰?重權在握的裴中書!” 宗室子說完,冷笑一聲,“別仗著喝多幾杯就抱怨這個抱怨那個的,你我半斤八兩,誰嫌棄誰呢。有本事你去找東宮皇太女抱怨,睡東宮里啊?!闭f完老實不客氣地占據了整張榻睡下了。 顧六郎被擠兌得心浮氣躁,七八分的酒意翻滾上涌,少年意氣沖上了頭頂,一張臉漲得通紅, “東宮往哪兒走!” 他把合住的宗室子推起來,喝問道,“指個路,在下現在就去找皇太女殿下討個說法!謝瀾都宿得東宮,在下為何宿不得!” 宗室子瞧熱鬧不嫌大,當真給他指了路。 ——人被禁衛提溜到裴顯面前,說到這里時,和顧六郎同宿的那名宗室子縮了縮脖子, “在下真的只是指個路而已……皇城里遍地禁衛,在下原以為顧六郎走出幾步就會被攔回來。誰知道他出去了就整夜沒回來,在下也不知他去了哪兒了……” 裴顯揮手命人把他帶下去了。 “遍地禁衛,確實走出幾步就該被攔回。除非是值守禁衛疏忽,沒有攔住他?!?/br> 他面前擺放著打開的六尺宮禁防衛圖。 左手按住顧六郎昨夜宿的外皇城值房處,順著宗室子指出的那條往東北方向的宮道,如果無人阻攔,筆直往前走—— “這邊三條岔路口?!敝x征點了點宮道盡頭,“往東南走才是東宮地界。繼續往東北走,就入了后宮,可以看到景宜殿的外圍墻了?!?/br> 裴顯沉吟著,“半夜喝多了酒,走錯了路?誤入了景宜宮?” “或許一開始確實走錯了路。但到了景宜宮地界后,不是誤入?!敝車o他人,謝征也不再隱瞞,冷冷道, “他走到正門外時,被值守景宜宮的禁衛攔下了,明明白白告訴他,這里是景宜宮,懿和公主住處。警告他原路退回?!?/br> 謝征抬手點了點大宮禁圖的景宜宮北面院墻。 “繞了一整圈,從北面院墻最矮處翻進去,不遠就是公主起居的寢堂?!?/br> 謝征壓抑著心中郁氣,陳述他從懿和公主那里打聽來的幾樁舊事。 “顧六郎是外戚,在宮里見過懿和公主幾次,說過幾次話。除夕夜宴會當夜,堵著公主說了些不著調的胡話。上元夜賞燈喝多了酒,或許酒后壯膽,起了歪心思?!?/br> 裴顯的手指在木案邊輕叩幾下,“懿和公主的婚事懸而未定,顧六郎存了當駙馬的心思?初生牛犢不怕虎,酒壯人膽,知道懿和公主性情好,他想要趁生米煮成熟飯——” 謝征抬手擋住了下面的猜測,“不必猜測太過。他不至于如此大膽。只是年少輕佻,喝多了酒,夜里跳墻闖進去吐露鐘情,自以為能獲得公主青睞……” 說到這里,謝征的聲線沉冷,帶出幾分肅殺之意, “這里是皇城,皇家威嚴不容冒犯。不是鄉野大戲里唱的風流才子配佳人。冒犯天威者死?!?/br> 裴顯丟了狼毫筆,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墻邊,似笑非笑,“顧六郎怎么死的,這里無人,說說看?” 謝征的拇指緩緩撫摸著自己隨身不卸的刀鞘,視線卻轉開了,答非所問,簡短地道,“夜闖公主寢殿,出言輕薄,驚嚇貴人,該死?!?/br> “確實該死?!迸犸@起身,毫不在意地繼續查看起木案上攤開的宮禁圖。 “宮里失蹤了個顧六郎無足慮。裴某只是驚訝,這么遠的距離,外皇城直通后宮的路,半途需得過一道左掖門。他喝多了酒,值守宮門的禁衛又沒喝酒,顧六郎是怎么暢通無阻地走過去的?!?/br> 這一點謝征已經查過了。 “就是那么巧,值守左掖門的禁衛昨夜喝醉了?!?nbsp;他苦笑。 他幾步走近,指著宮禁圖上的左掖門處,“昨夜負責值守外皇城值房一帶的,是新近提拔上來的南衙右翎衛中郎將,李虎頭[1]?!?/br> “負責值守臨近的左掖門那一片的,是南衙左翎衛中郎將,劉牧光?!?/br> “李虎頭是丁翦將軍的老部下,劉牧光是丁翦的多年好友。李虎頭和劉牧光兩人互相熟識?!?/br> “昨夜兩人值守中途偶遇,說著說著,便拼起了酒。李虎頭酒量不行,喝多了幾杯,前半夜就倒下了。劉牧光后來也倒了。他們二人麾下的禁衛有樣學樣,喝倒了一片?!?/br> 謝征說到這里,頓了頓,“正要和裴中書商議如何處置?!?/br> 裴顯即刻傳令下去,“李虎頭和劉牧光二人,值守宮禁不力,收了他們兩個出入皇城的木牌子,停職查辦?!?/br> 親兵飛跑出去傳令。 裴顯重新坐回木案后,拿起狼毫筆,對著寫了半截的奏表,繼續和謝征商議, “顧六郎報失蹤。昨夜值守外皇城值房和左掖門兩處的南衙左、右翎二衛,喝酒誤事,一律罰二十軍棍,中郎將李虎頭和劉牧光二人撤職查辦。這樣報上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