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攻略手冊 第28節
她瞬間起了興致,瞅瞅身側的裴顯,又瞅瞅宮門下的文鏡,當真認真地思索起來。 “別想了?!迸犸@彎了彎唇,“我的人若是能輕易被你三言兩語挖走,我也不必留在京城了,不如直接致仕歸鄉?!?/br> 他叫來薛奪,吩咐下去,“叫文鏡起來,佩刀和腰牌原樣收好,明日繼續當值,直到送公主出宮。公主剛才放話下來,今晚的罪責她擔了?!?/br> 姜鸞:“……哎?免了文鏡的罪責很好,最后那句是怎么回事?” 裴顯幾步走回她面前,略微傾身下來,高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少女潔白無暇的脖頸,他附耳輕聲道了句, “哄騙我的人犯錯,想挖我的墻角,還想看著我下令罰自己的人?怎的頑劣至此?” 說完倒退半步,拉開兩人距離,抬手虛虛往前方一伸,示意姜鸞繼續往前走,護送她回宮的意思, “阿鸞不是說了,想要三百公主府親衛?先把誠意拿出來。今晚的罪責自個兒擔著?!?/br> 那邊文鏡得了令,懵然起身,解下的腰牌和佩刀也系了回去,看樣子還想追過來說話,被薛奪帶人連轟帶趕地趕到旁邊,強逼著他去值房休息去了。 姜鸞回頭,遠遠地和文鏡對視了一眼。 對方應該是聽說了姜鸞替他擔責的事,被人拖著走遠時,視線還直勾勾地回望過來。 隔著那么遠,依然能看出那是個極復雜的眼神,感激里帶著愧疚。 姜鸞原地琢磨了一下,突然感覺還行。 如果借著這次擔責被罰的機會,文鏡對她起了愧疚之心……她不就能趁勢挖墻腳了嗎! 上輩子沒挖成墻腳,說不定這輩子能挖過來? 她心里盤算了一陣,腳下轉過兩條長巷,不經意地一抬頭,臨風殿模糊的夜色輪廓就在前方了。 這時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一個問題,立刻停下腳步,不肯走了。 裴顯察覺了她的動作,也跟著停下,并不主動問詢,只耐心等她先開口。 姜鸞思忖了片刻,毫不吝嗇地用起親近稱呼,“裴小舅太為難人了,打算罰阿鸞什么?” 裴顯嘴邊噙起一抹淡笑,注視著前方模糊輪廓的龐大殿室,“阿鸞問了個好問題?!?/br> “先帝公主的身份,既不能罰軍棍,也不能罰板子。最近在每日抄佛經,罰戒尺亦不可?!?/br> 說到這里,裴顯轉過身,打量她的眼神里明晃晃的三個字:‘惹事精’。 “佛經早晚抄寫,抄了多少內容了?”他沉聲問。 “《楞嚴經》十卷,已經從頭到尾抄完了。近日開始抄《法華經》?!?/br> 姜鸞想起抄經也有點頭疼,擺出開誠布公的態度說, “已經在早晚各抄寫兩刻鐘,再增加抄經的時辰,就要錯字漏字了。抄錯的佛經送去椒房殿,我倒沒事,只怕小舅手下的兩員大將挨罰呀?!?/br> 抄經抄到‘錯字漏字’顯然也不是裴顯希望看到的。 他另起了個話題?!肮鞲x址已經定下,各方面都在加急籌備著,再過不久應該就要開府了?!?/br> “近日裴某聽到一些流言,說阿鸞在宮里瘦得厲害,只怕是暗地里受了不少磋磨?;屎竽锬餁獾贸圆幌?,派了人來找我,說臨風殿是我的人守著的,卻沒把里頭的人看好。叫我留意著,開公主府之前,務必把阿鸞的身子將養好了?!?/br> “這可不怪我?!苯[理直氣壯地一攤手, “每年天氣轉熱,我便有些苦夏,胃口不佳,吃不下多少東西,又懶得動彈。季節的事,我自己也沒有辦法?!?/br> 裴顯思索著,目光略過身側的年少貴女,側影過于苗條了。 小郎君的寬松衣袍穿在身上,越發顯得腰肢纖細如柳,一只手臂就能裹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不好好吃飯的? “阿鸞久居深宮,素來嬌養。聽說三月那場風寒大傷了元氣?身子實在太弱了些?!?/br> 沿著宮道走出幾步,裴顯沉吟著道,“叫文鏡明日早晨當值。等你抄完了佛經,叫他陪著,每日早晨扎半個時辰的馬步?!?/br> 姜鸞一怔,露出意外的神色?!榜R步?” 她抬手指著自己,“我?” 愕然片刻,她又嗤地一笑,“裴小舅,你把我當你手下的兵訓呢。你在軍營里令出如山,但在我這兒,軍令可不頂用?!?/br> 裴顯淡淡頷首,“軍令是不頂用。但阿鸞不是想要三百公主府親兵么?!?/br> “最早六月開府,在宮里至少還能留一個月。這一個月里,跟著文鏡結結實實地扎馬步,叫薛奪看著。扎一日馬步,給你十個親兵?!?/br> 姜鸞:“……” 姜鸞磨了磨細白的牙,“行啊?!?/br> ———————— 【五月二十六。時節入夏,暑氣逼人。 每日馬步不輟,換取親兵十個?!?/br> 開府的日子報上宗正寺,請了欽天監卜過吉兇,把日期定在上上大吉的六月十八。 仲夏清晨,天光初綻,朝陽從天邊云層破出,庭院里的翠綠枝葉染上一層細碎的金光。 姜鸞換了身利落的胡服,窄袖翻領,烏皮長靴,蹀躞帶牢牢扎了細腰,滿頭烏黑長發編了七八條細辮子,又匯籠在一處,編成一根大辮子,烏黑長發辮直垂到腰下。 白露抓了把金線流蘇要往發尾里編,被她攔住了。 “編進去了,等下還要拆出來,麻煩?!苯[把額前幾縷散發往耳后捋,蹬著羊皮靴,把窄袖往肘彎處挽了把,滿不在乎地往庭院里走,“人呢,出來扎馬步!” 正殿前方的空曠大庭院里早準備上了。 七八個小內侍打著扇,庭院角落里早放了幾大桶的冰,夏至在廊下忙忙碌碌準備著冰飲子。 大梨樹生得枝繁葉茂,樹下那塊陰涼地是專為姜鸞預備著的。文鏡站在早晨初升的日頭下面,早已擺好了姿勢,扎了一會兒馬步了。 姜鸞站在樹下的陰涼地里,喝了口水,開始扎馬步。 薛奪靠在墻邊,墻角放了個銅漏刻,他瞥了眼漏刻,報時,“五月二十六,辰時初刻?!?/br> 旁邊一個龍武禁衛舔了舔筆尖,如實記錄下來。 庭院另一側的角落里,秋霜揪了呂吉祥出來,冷聲道,“公主開始扎馬步了,你還不陪著?!?/br> 呂吉祥雙手高舉,手心里捧著一根粗木條,哭唧唧地在墻角邊也擺開姿勢,陪扎馬步。 一個時辰八刻鐘,半個時辰四刻鐘。一刻鐘過去,負責記錄時間的龍武衛拿起銅錘,敲了下小銅罄,嗡的悠揚聲響,傳遍庭院。 “一刻鐘過?!饼埼湫l報時,在紙上畫滿的‘正’字添了兩筆, “公主府親衛加兩人。共計一百零二人?!?/br> 姜鸞額頭滲出晶瑩的細汗,喘著氣坐去錦鯉池子邊鋪著的大竹席處歇息,春蟄沖過來替她擦汗,又仔細按摩酸痛的腿腳。 “公主?!睂γ娴奈溺R提醒,他自打早晨扎下馬步,至今紋絲不動。 “督帥隨時會過來查看?!?/br> “不差這一會兒?!苯[喝了口冰酥酪,說,“你家督帥早晨事忙,才不會來?!?/br> 歇了一會兒,等氣喘勻了,這才起身走回樹蔭下,拉開架勢繼續扎馬步,吩咐秋霜,“揍他?!?/br> 庭院對面的角落,秋霜冷著臉拿下呂吉祥高舉在頭頂的粗木條,往他脊背上狠抽了兩記,“吃里扒外的狗東西!背主告密的殺才!” 呂吉祥又哭又嚎,扯著嗓子喊,“薛二將軍!”庭院里沒人理他。 那天夜里受了他告密的薛奪也不理他。 軍里最看重忠心。 那天夜里企圖替主將文鏡遮掩的當值羽林衛士,事后被追究責罰,個個挨了十軍棍,但那又怎樣,齜牙咧嘴地捂著屁股站起來,還是漢子一條。 告密的呂吉祥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庭院里的銅罄響了四聲,記錄的禁衛大聲報數, “半個時辰過。公主府禁衛共計一百一十人?!?/br> 半個時辰過去,日頭上了樹梢頂,微風拂過庭院,姜鸞身上汗水涔涔,病后蒼白的肌膚也泛起紅暈,她被幾名大宮女簇擁著往后殿處走。 原本端坐不動時仿佛精致瓷娃娃般的貴女,在陽光細碎的庭院里動了半個時辰,渾身氣血都活動開了,整個人從上到下增添了幾分鮮妍顏色。 眸光盈盈,顧盼生輝,映在夏季晨光里,仿佛珠玉沐光,說不出的鮮活動人。 路過文鏡時,姜鸞停下腳步,笑吟吟招呼他, “哎,文鏡。你的功夫是真不錯。當真不去我的公主府?我把親衛指揮使的位子留給你?!?/br> 文鏡遲疑著不應聲,姜鸞也不強求,腳步繼續往前,烏皮靴輕快地越過庭院,她邊走邊盤算著, “扎了十一天的馬步,換來一百十個人。你們說,我如果多練幾天,超過了三十天,裴督帥會不會給我府上多添幾個人手?” 夏至遞過一杯冰飲子,春蟄侍奉她更換衣裳。 幾個隨侍的大宮女正在七嘴八舌議論著,姜鸞自己倒想開了, “想太多了。他向來把兵馬看得比眼珠子還重。不扣我的人就謝天謝地了?!?/br> 脫了汗濕胡服,換上了布料輕而薄的廣袖素紗羅裳,白露對著銅鏡細心地替她拆開發辮,姜鸞坐在妝奩臺邊,目光不經意地又轉到庭院里巡值的薛奪和文鏡兩個人身上。 裴顯對內廷諸事不上心,但在朝堂上提拔文臣武將的眼光向來是極好的。 他從河東帶過來的幾員大將,各個文武兼備,心性過人,又在京城錦繡官場里打滾過一圈,以后外放出去,個個足以擔當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目光再度投向庭院,盯著盡職盡責帶隊巡值的兩名矯健大將,姜鸞的眼睛里帶了笑。 “得想辦法多挖他點墻角,把人挖過來才好……”她喃喃地自語道。 作者有話說: 調整健康作息,明天開始早9點更新~ 【頭頂糖醋里脊感謝投喂】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如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讓我蹭蹭吧 45瓶;云白、人間小甜甜 30瓶;lorraine 20瓶;此刻安然 16瓶;霏霏雨來、九里、以木為羽 10瓶;特圖、34349384 8瓶;呀呀呀、夜聲簌簌、莫妮卡、呦呦 5瓶;歲歲 3瓶;樂肆、滹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4章 五月底的天氣實在熱, 姜鸞在后殿里沐浴更衣,頭發還濕著,外頭就報進來, 紫宸殿御前的徐公公前來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