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攻略手冊 第21節
她滿意地端詳著劃痕,抬起左手,羊脂玉色的手掌邊緣湊近薄刃。 危險的動作倒映在對面兩雙眼瞳里,兩雙瞳孔齊齊收縮了一下。 下一刻,姜鸞滿不在乎地收起了短劍,“危急關頭,這把劍就用得著了?!?/br> 蛇皮軟鞘藏起薄刃劍鋒,她把短劍放回暗格,悠然斜躺回去,“督帥現在再看看我的神色,我臉上傷心不傷心?” 裴顯沉默著,把茶碗放回矮幾,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的腦海里突然閃現出幾天前夜里過來的景象。 當時,謝皇后和她對峙,她舉著匕首對著自己,胸前衣衫割破一條細縫,血絲滲出。周圍人的臉色都難看之極,或緊張,或惶然,或慍怒,倒只有她自己始終是笑著的。 才十五歲的年紀,如此難以揣測的心思。 裴顯沉沉地看了眼長案上那道深而細的長痕,和對面稚氣眉眼不相稱的輕松神色,轉開了話題, “謝舍人家里已經在議親,不宜尚主。公主中意的駙馬人選,據說改成及冠年紀以上的了。其他還有哪些要求,不如具體說說?” 姜鸞掩口遮住呵欠,一條條地重新開始掰扯, “駙馬人選么,最好是二十出頭年紀,已經入仕的官身。出身世家,氣質清貴,性情沉穩,心智過人,文武雙全?!?/br> “要求倒是不少?!迸犸@啜了口茶,思索了一陣, “看來公主對謝舍人的評價頗高。這些條條框框,就算是百萬人口的京城高門大族里,條條符合的郎君也不多見?!?/br> 姜鸞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肆意地笑出了聲。 她放下掩面的團扇,側過身來,轉向他的方向。 柔和漂亮的眼睛愉悅彎成月牙形狀,矜貴中帶著狡黠,狡黠中又帶著放肆。 “誰說京城里條條符合的郎君不多見?”她含笑半倚著,團扇往前點了點: “裴督帥自己,不就是條條符合?” 裴顯一口茶還含在嘴里,聽她說話時,唇邊還帶著慣常會晤時的淡笑。 就在姜鸞說完最后那句的短短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和旁邊竹席上跪坐著的謝瀾的表情,重合了。 寒涼,漠然,面無表情,仿佛一個模子里倒出的兩塊冰。 寂靜。 突如其來的寂靜籠罩了內外殿。 在場沒有人敢出聲,就連視線也個個低垂看地,只恨不能把耳朵關起來。 下個瞬間,裴顯閉了閉眼,喉結滾動,梗在喉嚨里的那口溫茶被他咽了下去。 茶盞被放回矮幾,嗒的一聲脆響,打破了滿室寂靜。 始終掛在唇邊的淡笑消失了。 狹長內雙的鳳眼,倏然鋒銳起來,極銳利地盯了姜鸞一眼。 裴顯坐在原處,抬高嗓音, “薛奪,進來?!?/br> 砰的一聲,緊閉的木門被人從外推開,薛奪帶刀領兵大步進來,二十余名披甲禁衛站滿內殿,齊聲喝道,“督帥有何吩咐!” “除了公主留在殿里,其他宮人一律帶去庭院看管?!?/br> “是!” 禁衛們立刻散開包圍,言語倒是客氣,行動絕不客氣,把內殿伺候的五六名貼身宮人全部往殿外驅趕。 苑嬤嬤和今天值夜的白露沖過來就要攔在姜鸞面前,姜鸞拍了拍她們的手,安撫道, “放心,我無事的。督帥只是不喜我的玩笑,要單獨和我說幾句話罷了。你們出去外頭等?!?/br> 苑嬤嬤和白露將信將疑地隨其他宮人一同出去了。 裴顯從胡床起身,背手站在窗邊,注視著宮人遠離主殿,漸漸聚集在庭院中。 “玩笑?”他重復了一遍。 “今夜的玩笑,真是擔當不起。公主別忘了,裴某是太后娘娘的堂弟。太后娘娘是先帝發妻,公主的嫡母,認真論起輩分來,公主要喊裴某一聲舅舅?!?/br> 他站在窗邊,回望過來的眼神如刀鋒,言語雖平靜,神色卻如濃云聚集,山雨欲來。 “公主挑駙馬,挑到自家舅舅身上了?”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明天入v!v后萬字更新掉落~ 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正版呀,給芋圓晚上吭哧吭哧寫文的時候手邊多添一杯奶茶 =3= 專欄里還有幾本古言預收,有興趣的寶子可以收一下,么么噠: 《我家竹馬東山再起后》:天潢貴胄的鄰家小青梅 《家臣》:滿級重生的大佬追妻 【頭頂牛奶慕斯蛋糕感謝投喂】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臨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抖森一美會開花 13瓶;19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0章 姜鸞搖了搖團扇, 假裝沒聽到那句 ‘舅舅’, “深夜困倦,口無遮攔, 說了句玩笑話。督帥不喜的話,我不說便是了。倒也不必時時刻刻擺出長輩身份訓話?!?/br> 裴顯的視線依舊盯著夜色庭院, 被驅趕出去的五六名宮人被集中看管,擠擠挨挨站在庭院中央。 他盯著那幾道高矮不一的背影, 聲線低沉, “公主的玩笑話, 還好只在內殿里說,只有身邊伺候的那幾人聽到。若公主能約束住她們, 今夜之事沒有一個字傳出去,臣倒也可以放過一馬, 不必全部格殺——” 姜鸞抬手把案上擱著的越瓷青茶盞砸在地上。 砰的清脆聲響起, 碎瓷散落滿地, 茶水潑濕了亮石地面。 “早和你說過了,別把軍里喊打喊殺的那套帶進我的臨風殿。殺雞儆猴的招式用多了沒意思, 心里有火氣直接沖著我來?!?/br> 裴顯站在原地,右手已經按住劍鞘,拇指在木質劍鞘上緩慢摩挲。 殺意已起,戾氣沒那么容易消解。 他的拇指在劍鞘處緩緩摩挲片刻, 思忖著, 點點頭。 “好,那就按公主的意思?!?/br> “皇后娘娘親自過來臨風殿的那夜之后,裴某找來了宗法律令, 通讀過一遍。宗室女做錯了事, 雖然祖宗規矩, ‘刑責不上公主’,不允許動家法、打板子之類見血的責罰,但可以罰戒尺?!?/br> 姜鸞嗤地笑了。 她靠著羅漢床頭,好笑地攤開柔白的右手,直接往對面遞過去, “看得出是真惱火了。行,實在惱我的話,回稟了圣人,從宗正寺請來戒尺親自罰我吧。罰一遍戒尺,手打腫了,我也不必再早晚兩遍地抄佛經。你出氣,我省事?!?/br> 她興致勃勃地坐直了身,迭聲催促,“快去快去。我等不及要被罰戒尺了?!?/br> 裴顯:“……” 他思忖著,拇指緩緩松開劍柄,背手回身后。 “區區小事,倒不必驚擾圣聽?!?/br> 他淡笑了聲,“只是公主挑選駙馬如同兒戲,一次兩次的玩笑開到自家親戚身上。興許是公主的身份太過貴重,在宮里橫行慣了,作弄起臣下來毫無忌憚?!?/br> 他做出了決斷,抬手一指對面竹席, “如今殿里沒有外人,只剩臣和謝舍人兩個,還請當面把稱呼正一正。以后再見面了,彼此都是清清楚楚的親戚身份,公主再挑選駙馬時,不妨往外頭的高門世家去選?!?/br> 姜鸞順他抬手的方向,望向斜對面。 剛才一聲令下,內殿里隨侍的宮人都被驅趕出去,只有被裴顯帶進來的謝瀾無人驚動,緋色官袍穿戴整齊,脊背筆直地跪坐在原處,連衣擺在竹席的位置都沒有動一下。 “跪坐這么久,你不累么,謝舍人?!苯[看著都替他膝蓋疼。 謝瀾毫無反應,既無動作,也不應聲,仿佛殿里發生的一切和他毫無關系。 身側某道寒涼的目光又在盯她了。 姜鸞瞄了一眼,估摸著對方神情,今夜不能再招惹下去了。 她趿著鞋下了羅漢床,走到紅木翹首長案邊,擺出貴女從小教導的端正禮儀姿態,直身跪坐在長案后,對著謝瀾方向微微傾身,論起外戚親緣關系,稱呼了一句, “謝五表兄萬福?!?/br> 謝瀾的衣擺終于動了。 他也微微往前傾身,雙手交握,在竹席上行跪坐揖禮,“三娘萬福?!?/br> 姜鸞聽得牙酸。 “自從先帝賓天,宮里再沒人這么稱呼我。通常都稱呼‘公主’,身邊人私下里叫‘阿鸞?!?/br> 她語氣輕松地笑說了句,“謝五表兄路上見面喊一句‘三娘’,我可不見得會應?!?/br> 歪頭想了想,“既然裴督帥非要論親戚……謝五表兄叫我阿鸞吧?!?/br> 謝瀾視線低垂,平靜無波地喚了聲,“阿鸞萬福?!?/br> 身側響起沉穩的腳步聲。 裴顯的隨身長劍好好地系回腰間,步履從容走回最初坐的胡床邊,撩袍坐下,視線犀利地盯過來。 姜鸞知道他在等什么,保持著端正跪坐的禮儀姿勢,轉向胡床方向,再度微微傾身,不冷不熱換了個稱呼, “裴小舅萬福?!?/br> 裴顯一挑眉。 他在家族中行十二,是父親的老來子,同輩里最小的兄弟,姜鸞這么稱呼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