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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尋到此地的修士站在星空下,面對浩瀚棋局,望向云霧中的虛空。 仿佛有巨大眼睛窺藏在深處,輕蔑地注視著這渺小的凡人。 棋局中小小的一顆棋子,于大局沒有半分影響。改變一時情勢,也改變不了注定的結局。 他救不了都州,救的了一時救不了一世,遲早有一天,滔天洪水還會卷土重來,將這些可憐的螻蟻盡數淹沒。 “我們來賭一局如何?”那位修士笑著開口。 他的身軀,漸漸化為無數散落的光芒,朝著星空之中那片空洞的漩渦飛去。 “就賭都州永遠不會消失,今后,依舊會有人如我一般放棄飛升,撐起都州的四極?!?/br> “凡人不會任天命擺布?!?/br> “我賭你,永遠也贏不了這局棋?!?/br> 無數浩瀚的星升起,無數璀璨的星落下。 登仙臺上,修為已至巔峰的大拿們停步于此,以畢生修為,撐起了這即將摧折的神柱,阻止了天地的崩塌。 少陽真人的目光,落在最前端那一尊小像之上。 這小像上的老者慈眉善目,須發全白,手持一把拂塵,與太焱派正殿供奉的那尊雕像格外相似。 若說有不同的,便是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更明亮,更灑脫。 少陽真人輕輕揮袖,從羽山圣人的小像身上,漸漸浮起一行金色文字。這字跡歪歪扭扭,著實不怎么好看,乍一眼看上去,如初學寫字的稚童信筆而書。 “人生孰無死?貴得死所耳。逍遙天地間,心意難自得。含笑歸太虛,了我分內事。大道本無生,視生若敝履。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扭轉乾坤,神游天地,今朝可以無愧矣?!?/br> 這是羽山圣人的絕筆。 “圣人當年沒有飛升?!鄙訇栒嫒俗⒁曋摽罩械慕鹱?,似是回憶起遙遠的畫面,他的聲音輕杳,仿佛要消逝在半空中。 “他要我,留給天下修士希望?!?/br> 那些在都州大陸有名的修士,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或飛升或隕落,都沒有人得到消息。唯有羽山圣人飛升成仙,當年姑逢山上陡現異象,眾人有目共睹。 但其實,只有少陽真人知道,那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羽山圣人修為離登仙只差一步之遙,想要以幻術騙過天下人,實在是一件輕易而舉的事。 他造出飛升之相,讓都州所有人以為他飛升成功,留下了一個遙不可及的、瑰麗又美好的希望。 無數修士前赴后繼,潛心修煉,只為了那個能登上九重天上的希望。 有希望,就有一切可能。 天道盤踞蒼穹之上,看著蕓蕓眾生掙扎于注定的命運中。但天命并非無法修改,有朝一日,或許有哪位勇士得大機緣,有大造化,天奈何不了,神阻止不了,命運擺布不了。他能走上此地,逆轉棋局,由棋子變成執棋之人,改變都州注定的結局。 格子中的小像們,身軀已經消散。最后的神識凝成小像,成為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空檀老君、魂夢師莊生蝶、戰皇武烈、御靈仙姬、清遠天尊、羽山圣人......還有那個第一位,甚至連名字和小像都不曾留下的修士。 登仙臺上沒有他們的名字,都州百姓也無從知道他們做了什么。唯有這殘破的大殿深處,這些盈盈發光的小像,曾記住過他們的功德。 四周寂靜。 從長空盡頭垂落的水潮,水聲飛濺,如驚雷炸響耳邊。 不姜的紅袍被一點水花沾染,氤氳出一塊模糊的印記。她看向少陽真人,平靜開口:“那么,這與簪星有何關系?” 少陽真人沉默地望向她,半晌,他低聲道:“她是被選中之人,梟元珠選中了她,她是最后一顆、也是唯一一顆補裂蒼穹的棋子?!?/br> 當年的羽山圣人一行人,不曾得到梟元珠,只能以己之身赴道,延緩都州的崩塌。但這棋局的漏洞,終有一日還是掩蓋不了。 譬如此刻。 “師尊,”顧白嬰臉色蒼白地盯著少陽真人,冷聲道:“簪星不是棋子?!?/br> 大殿里,陡然響起不姜的笑聲,這笑聲清脆悅耳,仿佛是聽見了世上最可笑之事。她冷冷盯著少陽真人,目光陡然凌厲:“梟元珠是補天之石?這騙人的鬼話你以為本殿會信?當年魔尊得此魔珠不曾煉化,魔珠雖令他走火入魔,卻也令他修為大漲。如今你又說這珠子是補天之石,誰有了這珠子,誰就要赴死?少陽真人,莫非當我們黑石城的魔族都是傻子,任你哄騙?” “宗門里的人慣來詭計多端,難不成到這個時候,還想著讓本殿的女兒替你們送死!” “魔王在金門之底撿到了梟元珠,但他從未真正煉化過梟元珠?!鄙訇栒嫒藳]有生氣,神情依舊平靜,雪白長發垂直腰間,將他襯得更加清冷淡然,他道:“梟元珠無法為人煉化,它只會將人同化?!?/br> “楊簪星,她是補天之石,也是梟元珠?!?/br> “想要拯救都州億萬生靈,需以己之身補整蒼穹,水患方解?!?/br> 他抬頭,望向被光芒籠罩在中央的年輕女子,淡淡開口:“這一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題外話------ “人生孰無死,貴得死所耳。父得為忠臣,子得為孝子,含笑歸太虛,了我分內事。大道本無生,視身若敝屣。但為氣所激,緣悟天人理。惡夢十七年,報仇在來世。神游天地間,可以無愧矣?!薄耐甏尽丢z中上母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