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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他所恨之人,已然亡故,陰陽難見;他心愛之人,縱然逆天而行,亦改變不了無法挽回的結果。佛輪像是巨大的騙局,天道布下天羅地網,擺布著蜉蝣微渺的一生。 為何如此? 為何仍然改變不了結局? 他的眼中,金色光芒陡然熾盛,從鬼厭生的體內,爆發出璀璨的金色光芒,這光芒中纏著重重黑霧,黑霧與金芒交錯處,似有無數魍魎人影在他身前。那些人影悲號哭叫,從他體內生出,飛至空中,一時間,天地都是修羅鬼哭。 “萬鬼噬日?”顧白嬰猛地掉轉銀槍,朝鬼厭生直沖而去:“他要毀掉整個馀峨山!” 萬鬼噬日,是修羅道中修煉至頂級的功法,若要練此功法,必受萬鬼焚心之苦。得到無窮力量的同時,也必遭受無盡痛苦。簪星恍然間明白了為何鬼厭生每次運轉元力,她都會感到痛苦。同為魔王血脈,不管愿不愿意,她都能感受到鬼厭生的痛處。而鬼厭生每一次所承受之痛,遠比簪星所體會的要高出十倍百倍。 他是個瘋子! 五輪塔外,馀峨山中靈氣迅速稀薄,白塔仿佛成了張大嘴巴的巨獸,貪婪吞吃天地靈氣精華。四處花草頃刻間化為焦無,司幽村中,有身穿白衣黑衣的男女站在山頭,望著遠處白塔的方向,神情凝重。 “佛塔,在吃人?!?/br> 僧人骸骨掌心,小小的佛輪不再繼續往前,仿佛被人強行按住,佛輪微微顫抖。從佛輪中,漸漸滲出一絲一絲黑金交錯的光霧,這光霧像是能吞噬一切,所到之處,一片鬼哭狼嚎。 “吱呀——” 一聲輕響從旋輪中響起。 孟盈心下一跳,厲聲喝道:“快閃開——” 話音剛落,那只被僧人托在掌心,一直緩緩旋轉的佛輪像是終于經受不住,發出一聲巨響,一股狂暴的魔元之力鋪天蓋地籠罩下來,覆蓋了整座馀峨山。 金色佛輪化為齏粉,從其中流轉出洶然光流,有人從暴漲的光芒中滾落出來。 “七師叔!” “師妹!” “小殿下——” 簪星手握無憂棍,望向從地上站起的鬼厭生。 他慢慢地笑起來。 第三百零三章 結心鈴碎(2) 整座馀峨山都在顫抖。 從佛塔里,源源不斷刮出熾烈的風,這風里像是帶著火,所到之處,只留下一片死氣。 “他要毀了這座山!”顧白嬰眉間鋒銳陡生,持槍沖去:“攔住他!” 簪星忍住心頭劇痛,握緊盤花棍追上,棍風呼嘯而過,渾厚的魔元之力如暗綠長淵,對著鬼厭生撲天而去! 金瞳少年眼中劃過一道血腥戾氣,他冷笑一聲:“純正的天魔血脈,也不過如此!”修羅傘猛地張開,無數厲鬼修羅立刻從傘中源源不斷鉆出。被修羅傘噬魂之人,魂魄永留傘中,為他所用。 這傘吞吃過數以萬計的靈魂,這數以萬計的人,都是他的殺招。 厲鬼們隨著漫天黑霧爬上眾人法器,孟盈一劍斬滅面前一道修羅,冷冷道:“邪魔外道?!?/br> “我本就是魔,邪魔外道有何不可?難不成要像她一樣假惺惺的?”鬼厭生盯著簪星,修羅傘尖魔元纏繞,朝著簪星瘋狂刺來,“明明是魔族,卻要與宗門修士混在一處,裝作菩薩心腸,我有什么錯?人傷我,我還擊,這世道斷沒有身份微賤就注定受人宰割的道理!” 簪星眉眼冷凝,雙手持棍擋住刺向眼前的傘尖,無憂棍中青色蓮花朵朵綻放,修羅傘竟不能再近前一分,簪星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若要找害你之人報仇無可厚非,但旁人又有什么錯?紫螺又有什么錯?她與你無冤無仇,你害她,憑什么找諸多借口,難道她就該死在你的修羅傘下嗎?” 那個姑逢山上領著簪星一道拜入師門,溫柔又善意的紫螺不在了,簪星永遠也忘記不了她在修羅傘上看到紫螺身影的那一刻,蒼白而木訥,和過去生動鮮活的師姐判若兩人。 “你何必遷怒無辜之人!” “什么無辜之人!”鬼厭生大笑出聲:“這世上人人生來有罪。她不中用,就活該去死,而你——”他眼中瘋狂之色更濃:“也注定要死在我的修羅傘下!” “小殿下——”就在這時,殿中傳來一陣呼喊。一道青色影子掠入殿中,小雙帶著剩下的魔族眾人沖了進來。他們在塔外等了良久,直到兩生佛輪破裂,獬豸雕像成灰,整座佛塔禁制已解,又聽見佛塔高處傳來的動靜,立刻趕來幫忙。 白色顱骨驀然張嘴,發出一連串尖利的笑聲朝著鬼厭生飛去,白骨婦道:“小殿下,我們來助你!” 殿中的纏斗陡然激烈起來。 無數修羅厲鬼在殿中哭嚎奔逃,本是佛塔,卻恍如鬼界,牧層霄運轉元力聚于滅神刀刀尖,朝著面前的黑霧猛地斬下,一道刺眼金光而過,奔逃修羅轉瞬湮滅。 田芳芳提起手中寬斧,火色蛟龍從長斧中蜿蜒而出,倏爾噴出炎炎赤火,將眼前黑霧焚燒殆盡。 孟盈手中的月魄劍芒似月光輕盈,揮劍而過的剎那,黑霧被月光包裹。 而朝著鬼厭生而去的少年,銀槍若雪色長鋒,掀起滔天元力,似要將詭異紙傘撕個粉碎。 簪星緊隨而去,青棍與銀槍帶起長風,嫣紅花流挾裹破碎殘雪,魔力與元力無比契合地交錯在一起,花雪隨風,霽色生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