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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忍不住悚然。 “你懷里的靈獸,已經奄奄一息,再這樣下去,它會死?!?/br> “所以我要出去?!?/br> 不姜垂眸:“難道你沒有發現,你的狐裘,現在已經沒有方才那么好使了么?” 簪星不說話,這一點,她早就發現了。起先暖融融的狐裘,如今沒了暖意,雖能稍稍抵擋一些寒氣,可再往上走,只怕連寒氣都不能阻隔,與普通衣衫無異。 “你有更好的辦法?”她問不姜。 “起先我以為,你是自己尋到此地的,或許外頭有接應的伙伴?!辈唤獓@了口氣:“后來我想,你既得到過梟元珠,修為應當不低,或許也不至于到最糟糕的地步。沒想到,你既沒有伙伴,也沒有修為,自打我進入此地來,像你這樣慘的,還是第一個。如今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再往上只是趕著找死,還是先在附近找個洞窟停住,我還有魔元,可渡你一些,能撐一時是一時?!?/br> “那個瘋子在外大開殺戒,定然會招惹不少修仙界中人。亂世出英雄,說不準哪一日魔界中能出現位天才少年,待那時,若你我二人還沒被凍死,許能有一線生機?!?/br> 她說得輕描淡寫,簪星卻聽得直皺眉頭。且不說他們二人能不能真的撐到“英雄少年”出世的那一日,就算真有這么一位天選之子,也未必愿意將他們拉扯出這無底深淵。自己做新一任魔王不好么? “怎么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簪星反駁:“倘若天才少年一直不出現怎么辦?” “不會的,天道運轉,自有自己規則?!辈唤α艘恍?,這笑容很是微妙,似是含著一點淡薄的諷刺,“修仙界繁盛久了,魔界就會出現一位天才,魔界繁盛久了,修仙界就要崛起。四時輪轉,向來如此。你我渺小,皆是天道一環。你的父尊,”她嘆息一聲:“曾試圖做過那只撼樹的蜉蝣,想要改變這規則,可惜他失敗了?!?/br> “修仙界這些年將魔族趕盡殺絕,于是鬼厭生出現了。鬼厭生在人間大肆屠戮,不過又是重蹈你父尊當年的覆轍。沒人能逃脫,人人都如此,以為自己能掌握天道,其實都是天道的棋子。他日那瘋子若真將修仙界的人殺光,二十年后,自然又有一位人族的‘鬼厭生’橫空出世,踏進命運的輪回?!?/br> 冰淵中,青色的妖花靜靜綻開,發出的光芒也是冷的,如在漆黑夜里盛放的螢火,明明滅滅,寥落晨星。 女子的聲音響起,沉靜的、溫和的、藏著一點不甘心的憤怒,她說:“他失敗了,旁人就一定要失敗么?” 不姜一愣。 “既然魔族注定要出現一位天才少年,那我能不能成為那個改變魔族命運的人?” 冰雪沉寂,這里一貫很冷清,無數被丟入此地的魔族曾努力地想要離開,在冰壁上留下掙扎的痕跡。到最后,除了一個又一個完整清晰的名字,什么也沒留下。 簪星道:“第一個魔族能從極冰之淵中躍出,就一定會有第二個?!?/br> “可那只是一個傳說......” “把它變成真的,就不是傳說了?!?/br> 不姜盯著她足足半晌,終于輕聲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不是魔族嗎?不是魔王血脈嗎?”簪星目光明亮,仿佛尋到了新的希望,連語氣都變得堅定了起來:“為何鬼厭生能喚醒天魔血脈,擁有魔王元力,而我不能。你不是說,當年封印了我的魔元,將我送往人間。既然如今我已經與普通人沒有區別,那你能否替我解除封印,我既有魔王元力,總好過如今元力全失?!?/br> 不姜大紅的衣裙在冰雪中微微拂動,如在冰雪中綻開的一朵緋色春花,艷麗又奪目。 她看著簪星,看著看著,慢慢地微笑起來:“我很高興,你能這么想。這讓我覺得,雖然你沒有繼承到我與你父尊的絕世美貌,但還算不賴??墒?,”她話鋒一轉:“當年將你帶去人間時,我用了你父尊留下的魔璽封住你的魔脈。天下間,能克制住魔王血脈的,只有魔王之血。如今你想要解開封印,重新覺醒魔王元力,要么,你父尊死而復生,要么,你的修為已經高過你父親,血脈壓制封印,便能重新覺醒?!?/br>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五雷臺(2) 不姜的眼中掠過一絲不忍:“人人常說,天道無常,盡是陷阱,果不其然。當年我以為封住你魔王血脈,將你藏匿人間,就能保住你一線生機,可是你瞧,這么多年來,兜兜轉轉,仍舊逃不過注定的結局?!?/br> 鬼雕棠死而復生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神仙,也做不到讓已經死去的人活轉過來。而簪星如今修為盡失,更不可能高過鬼雕棠的魔王元力,想要解除封印,覺醒天魔血脈,無異于癡人說夢。 可是,難道就要真如不姜所說的,留在原地,等一個不知何時會來的虛妄的希望,這和自欺欺人有什么區別? 簪星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彌彌,就算她能等,彌彌等得起么? 她不想坐以待斃。 冰窟中無數隱綽的人影沉默端坐,無數目光匯聚在一起,落在這形容狼狽的女子身上。 不姜還在說話:“天道,是注定會發生的事情,不管你怎么掙扎,結局都不會改變?!?/br> 有人一手撐著棍子,從地上慢慢站起身來。 她的狐裘上,結了細小的冰晶,長發被火燎得亂七八糟,一張臉上疤痕縱深,看不清楚原本的面目。那雙撐著青棍的手,因被火燒過,又被冰凍得腫紅,如一截結痂的蘿卜,流下一絲絲膿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