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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見他又有精神吵吵了,估摸著是想通了。顧白嬰方才那模樣,分明是鉆了什么牛角尖,可惜的是這少年看起來雖然沖動暴躁,但對于內心的小秘密,倒是守護的滴水不漏,讓人難以窺見端倪。不過少年心向來琢磨不透,偶爾對生活茫然,也不必過于深究。 反正都會解決的。 似乎自己也察覺到方才與簪星的爭執有些欲蓋彌彰了,顧白嬰輕咳一聲:“別打擾我,我要繼續修煉了?!闭f罷,也不管簪星是什么表情,自己閉上了眼睛。 簪星聳了聳肩。 她倒是想修煉,可這野地里一絲靈氣也無,她的梟元珠跟死了一般,眼下心中又掛念著外頭,哪能跟顧白嬰一般心無旁騖。茅草屋的主人還沒回來,這么晚了,莫不是在外留宿?可這原野上除了那座石山,連個土丘都看不到,他們這是到哪里外宿了? 簪星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這一看就愣住了。 “師叔,”她叫顧白嬰:“你快來看!” 顧白嬰不耐煩地睜開眼:“又怎么了?” “那棵樹......”簪星指著窗外:“那棵樹動了!” 顧白嬰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 距離茅草屋外十幾米的那棵樹,在漆黑的夜色下,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然而那團影子的形狀卻在逐漸膨脹,像是在生長似的。 顧白嬰提起繡骨,往門外追去:“我去看看!” 簪星忙招呼彌彌一道跟上。 夜里的原野有些冷,巨樹在一望無垠的原野中是唯一的凸起,顯得格外明顯。簪星掏出幾張照明符掛到樹上,一瞬間,便被眼前的畫面驚了一驚。 這棵樹正在開花。 那些交錯的樹枝不斷地拉長,生長,每一段樹枝上,有柔軟的骨朵從其中冒起。不是那種一夜之間層層疊疊地綻放,而是像破殼而出的蝶......不對,應該說是鳥。 先是毛茸茸的、小巧的頭,接著是整個兒竄出來的軀體,長尾,再到展開的雙翼。那些緋紅的羽翅上像是撒了些晶瑩的月光,招搖地立在梢頭。原野上吹來冷風,將巨樹的枝條吹得“簌簌”作響,成千上萬只火紅的鸞鳥在夜里如欲飛的紅云,熱鬧著、喧嘩著、艷麗著。 “這花樹......”簪星看向身側的顧白嬰。 “比翼花......”顧白嬰也怔住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畫中景(1) 先前未開花前尚未認出來,而如今才發現,這花樹,和顧白嬰逍遙殿中那棵會在冬天開花的樹一模一樣。 “比翼花......” “比翼鳥,不比不飛,飛止飲啄,不相分離......死而復生,必在一處?!濒⑿侵宦犨^比翼鳥,都州有些有錢的修士,常去集市高價買來這種鳥送給結親的道侶,以圖個好兆頭。不過聽說這種鳥很是嬌貴,不容易被豢養,也不知那些修士買回去后若是照顧不善鳥死了,會不會嫌觸霉頭。 比翼花,顧名思義也知道這花大抵象征著愛情,簪星問顧白嬰:“師叔,你殿中的比翼花是以幻術維持,這棵樹......”她抬起頭,望向樹冠中的叢叢火色:“也是障眼法嗎?” “不是幻術?!鳖櫚讒肽抗馕樱骸斑@棵樹是真的?!?/br> “這荒郊野地的,什么樹都沒有,怎么會有比翼花呢?難不成是茅草屋的主人種的?!濒⑿敲嗣掳停骸翱墒菫楹挝铱傆X得這地方有些眼熟?” 顧白嬰沉默,在這深夜里,茫茫原野中,他們二人就這樣仰著頭,站在樹下,遠處的石山模糊成一道虛影,天地靜穆,黑暗中,唯有這棵樹明亮動人,像一個華麗夢境般永無止境。 簪星不知不覺看得怔住了,只覺得滿樹的比翼花像是要飛起來似的,搖搖晃晃地往人臉上撲,下一刻,彌彌突然大叫一聲,往樹上竄去,簪星猛然驚醒,不是比翼花要飛,是樹上真的有個東西在動! “師叔,”簪星道:“那上面是什么?” 顧白嬰猛地揮槍,繡骨如一道銀光,剎那間沖向繁密的樹枝中,頃刻間掃落一地落紅和樹葉,彌彌的爪子撲了個空,照明符卻清楚地映出了在樹枝中探出的那個腦袋。 一只......雞? 那雞一低頭,也瞅見了簪星二人,不知道是不是荒郊野地里平日里一個雞呆習慣了,乍一看見兩個生人也嚇了一跳,掉頭就往樹冠深處飛。顧白嬰眼睛一瞇,一用力,繡骨槍調轉槍頭,以槍棍捅了一下那雞屁股。 這雞便瘋狂大叫著,落到了顧白嬰手中。 彌彌從樹上跳下來,看著顧白嬰手中的雞躍躍欲試。簪星也湊過去看,那雞眨巴著黑豆大的眼睛,昂著頭一副寧死不屈的驕傲模樣。 太焱派宗門里也有雞,那只叫“酉日將軍”的司晨雞每日一到點就叫得地動山搖,從不晚點。簪星還記得它漂亮的大紅色羽毛,金色的羽冠。而這只雞看起來就很寒磣了,雞冠只剩下一半,羽毛七零八落,沾滿了不少泥點,尾巴已經禿掉了,凄慘得像是剛剛被人凌虐過一番。因它渾身上下毛都禿得差不多了,冷風一吹,雞身便瑟瑟的浮起一層疙瘩。 顧白嬰一手握著它的兩只翅膀,仿佛集市上稱重rou雞的屠夫似的,這殺氣騰騰的姿勢令原本不可一世的雞漸漸乖巧起來,甚至還輕輕啄了一下顧白嬰的手以示友好。 簪星心中感嘆,秘境里就是不一樣,連一只雞都能屈能伸。 --